永安王府才平静了几天,朱红色的宫墙内却不安宁。这一日,皇帝仍旧是在昭德宫听恪嫔弹琴。他身下垫着个金丝云龙软枕,闭着眼睛,忽然琴声停住了。
“怎么不弹了?”
“皇上总是到臣妾这来,外头流言传得难听呢。”
皇帝仍闭着眼:“哦?说与朕听听。”
恪嫔抽泣了两声,跪地行礼:“臣妾不敢妄言。”
“朕恕你无罪。”
“新进来的嫔妃们传臣妾是狐媚子,日日勾了皇上的魂呢,所以才常常留宿这昭德宫呢。”
齐天卓呵呵一笑,睁眼看她梨花带雨,眼泪在眼眶里打旋却一滴未落下来。
“起来吧。自然是你的错,这琴声缱绻缠绵,媚骨天成,朕确实被勾了魂。”
恪嫔噗呲一笑,扭着腰肢坐到他身旁,撒着娇:“皇上~您这说的是琴声嘛?臣妾不懂。”
齐天卓拉着她的手:“这双手美得如此无礼。”
“哼~”她抽出双手。
齐天卓一把把她拉到自己怀中……
第二日晚上他却来到了听雨轩,立在宫门口,静静看着李清瑶坐在廊檐下发呆。
一身淡雅的宫缎素雪绢裙,黑色的秀发只用一根发带系在脑后,额前垂了几缕在风中飞扬,脸上没有粉饰,婢女正走出来将一件淡紫色的丝绸大氅披在她身上。
“美人,天凉了,还是注意些吧。”
她转过头微笑着回她:“我只略坐坐,一会就进去。”
齐天卓突然迈步走进去,李清瑶抬头见他,有些不解。常海尖锐的声音响起:“文美人,这是圣上,还不快行礼。”
李清瑶这才反应过来,迅速走下来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齐天卓仍打量着她:“玉面桃腮眼波开,清绝拂尘绽芳来。”他拉着李清瑶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手这么凉,想是坐了很久。”两人走进内室,婢女映雪奉了茶就退在一旁。
齐天影瞧见桌上的《燕雨集》,随即开口又问道:“美人喜欢这诗?”
李清瑶轻启朱唇:“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略读一读而已。”
“喜欢哪首?”
“水朦朦兮空一色,雾霭霭兮浸满楼。”
齐天影嘴角含笑:“常海。”
“奴才在。”
“朕记得有一方锦州好墨,就赐给美人吧。”
“是,皇上。”
“臣妾谢皇上隆恩。”
翌日,皇帝留宿于听雨轩的事传遍了后宫。众妃齐聚凤华宫,话题自然而然就说到了这上面。
“文妹妹,听说昨日皇上歇在了听雨轩。”说话的正是得宠的恪嫔。
宜妃也说:“到底是你福泽深厚,皇上既然看中你,你可要抓紧啊。”
“呵呵……”恪嫔笑出声,“这头一份的恩宠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呢,文妹妹懂诗书,听说皇上将一方好墨赏给了你,你可要好好利用啊。”她眼睛瞟了瞟那几位还未曾侍寝的嫔妃,心中有些得意。
皇后姜氏出言维护:“好了,恪嫔,说话须知道轻重,你们都散了吧。”
“是,臣妾告退。”
回宫的路上,婢女映雪替主子打抱不平:“恪嫔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嘲讽您用下作手段争宠。”
“映雪,不许胡说!这是在宫里,不比从前在府里,任你胡说惯了。在这里,一句话能要了人的命。”
“是,奴婢谨记。”
李清瑶轻叹了一声:“哎……罢了。你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是。”
“哇!美人您快看,这园子好漂亮!比咱从前府里的那个还要大上许多。”
“呵呵……这是皇宫,自然是比不得的。”
“好香啊,是桂花!”映雪十分激动。
“是啊……”李清瑶记得府里自己庭院前有一棵亭亭如盖的桂花树,也记得那树下的男子……
“映雪,摘一些桂花回去做桂花蜜吃吧。”
“哎!”
两人将帕子平整的铺着,双手灵巧地游走在桂花树枝叶间,不一会儿,手心里里捧了一撮金灿灿的桂花,然后放在手帕上,转身又笑着,闹着,继续摘着。
“皇上?”常海轻声呼唤。
齐天卓从李清瑶身上收回了目光:“走吧。”一行人抬着轿辇而去。帝王心,无定性,从前有恪嫔抚琴,将她捧得高高的,如今虽然没摔了她,可是确实也换了旁人。宫门瓦砾,盛宠从来都不属于哪一个人。
这一天清晨,空气格外宜人,红墙青瓦亭台楼阁都抹上一层金灿灿的阳光,使人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齐天影换了一身普通的常服出了门,身后跟着的是云朗。
“王爷,今日去何处?”
“醉月楼。”
“什么?”云朗有些不解,“王爷怎么去这种地方?”
齐天影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他:“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女子出卖身体的地方,恕属下失言,王爷不该去。”
齐天影点点头:“是啊!待会机灵点。”
云朗见他没有玩笑,遂答道:“是。”
醉月楼是京都繁华处长平街最大的青楼妓馆,街口另一边是巨通典当行,达官贵人、商贾行旅,络绎不绝。茶馆酒肆、医馆商铺应有尽有。
齐天影面带微笑才到门口,就被门口的姑娘抱着胳膊请了进去:“公子快里面请。”自然,身后的云朗也逃不过,他只觉得是唐僧入了盘丝洞,难以应付。
一个约四十岁年纪的老鸨满脸堆笑走上前来:“公子是第一次来吧?人都叫我张妈妈。”
齐天影含笑打量着,又抬头环顾四周:放眼望去,红木楼阁上有不少嬉闹调笑的男女,有房门紧闭,也有半掩着的,能隐约可见人影在动。他抬起脚向前走,穿过一道木拱桥,视线豁然开朗,假山怪石间流淌出一淙溪水,缓缓地流淌着。院子里有一棵硕大茂盛的树,掩映着红色的连廊楼梯,有些气派。张妈妈斜着眼审视着他:“公子似乎不是来取乐的吧?”
齐天影从怀里捏出一块金疙瘩,然后回她:“怎么?只接熟客?”
张妈妈立即换了笑脸:“嗐,瞧您说的!一回生二回熟。您楼上请。”双手接过那锭金子,亲自引他走上楼去。
“那就好。给开一间上好的房间,我和这小兄弟听听曲,钱不是问题。”
“您就放心吧。”她依旧是满脸堆笑。
两人跟着老鸨走着,迈上二楼,拐过弯。云朗忽然余光瞥见第一间房内一个侧脸,心中再三斟琢,然后警惕地叫了声:“公子。我……”
齐天影盯着他,强行打断:“怕什么。哪个男子没有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张妈妈狐疑地瞧着两人,云朗忽然反应过来,于是开始作戏:“我那内子甚是难缠,若被她知道,又不得安生,必定一顿好闹。”
“欸~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一女人所束?贤弟你恐被人耻笑哦。妈妈,你说是不?”
张妈妈是认钱不认人的人,也从旁劝说:“是了。”
云朗叹口气:“也罢!不能惯了这妒妇,叫人以为我怕她。”
几人又笑着向前走,停在了一间屋子前,齐天影点点头:“不错!这间确实清雅,有劳妈妈了。”
“公子稍等,姑娘等会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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