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
玖茴脑子里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你的那根韭菜,走失的年头,跟步庭使用吸魂阵的时间门十分相仿。”
祉猷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事跟步庭有关系?”
玖茴顿时人不困了,脑子也清醒了:“不然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不行,这事必须要查清楚。”
玖茴思索片刻:“过几天南砜的继位大典前,肯定会有很多宾客到九天宗,到时候我们想办法再去查查。”
“哦。”
祉猷点头。
“哦什么哦,万一你养了四百多年的韭菜,被老菜梆子做成韭菜馅儿饺子了怎么办?”
玖茴忍不住站起身敲他额头:“怎么你一点都不着急?”
“离开扶光山的那日,我就找过了,她不在九天宗。”
祉猷仰头看着站起身的玖茴:“十大宗门,我全都找过,都没有她的身影。”
“原来你一离开扶光山,就已经去找过了。”
玖茴点了点头,“倒也是,亲手养大的韭菜,自然是你心中第一位。”
“我心中第一位没有别人。”
祉猷认真解释:“只有小师姐。”
“咳。”
玖茴双手环胸:“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要你必须跟我天下第一好。”
“可我想跟小师姐天下第一好。”
祉猷轻轻拉住玖茴袖袍一角:“想跟你最最好。”
“幼稚。”
玖茴轻哼一声:“反正步庭那里,我们还要去查一次。”
“哎!”
玖茴眼神一亮,突然道:“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她拽住祉猷就往外跑。
卜爷爷打着哈欠,看着一脸乖巧模样坐在自己面前的玖茴:“要我占卜?”
“嗯嗯。”
玖茴点头:“占卜一样东西。”
“行吧,说说这东西是在什么地方丢的,什么时候丢的。”
卜爷爷对哄孩子这件事还是很有耐心的。
“十九年前的一个月圆之夜丢的,地点是……”
玖茴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花盆:“这是种过它的花盆,卜爷爷你摸摸,能不能算点什么出来?”
玖茴没有说丢失的地点,卜爷爷瞥了两孩子一眼,也没有继续追问,把目光落向花盆:“用顶级红玉髓做花盆,什么样的天材地宝才配得上这个盆?”
玖茴:“一片韭菜。”
“韭菜?”
卜爷爷眼神更加微妙:“世间门能够化形的韭菜,唯有你一人。”
“那如果是没化形呢?”
玖茴把花盆往卜爷爷手里塞:“这韭菜有点娇气,怕冷怕热,不过能发光还能指路,你算算它是不是还活着。”
卜爷爷指尖触到花盆的瞬间门,眼神微变,掐指细算,很快便松开了手。
他抬头看着玖茴与祉猷,许久都没有开口。
见卜爷爷露出这样的眼神,玖茴心头一咯噔,难道那根韭菜没了?
想起那韭菜娇气难伺候的特性,玖茴伸手握住祉猷的手腕,希望他能够坚强。
祉猷五岁与这片韭菜相遇,直到十九年前韭菜失踪。
就算这根韭菜没有灵智,也不会说话,还动不动就想死给祉猷看,但它在满是积雪的扶光山上,陪伴了祉猷四百多年。
“卜爷爷。”
玖茴声音小了下来:“如果算不出下落,我们再去想别的办法。”
你可别直接跟祉猷说,那根韭菜没了啊啊啊啊!
卜爷爷看着神情平静的祉猷,轻笑出声:“放心吧,这根娇气、爱乱跑、怕冷怕热、能发光指路的韭菜,还活得好好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
玖茴松了口气,随即又问:“那还能找到吗?”
卜爷爷答非所问:“难怪难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大笑着望向祉猷:“你们缘分纠葛,细算起来,也不知道谁欠谁的多一些,但这天下生灵,却是欠你们九分恩情。”
说完,他继续大笑起来。
“卜爷爷,你别这么笑,听着挺渗人的。”
见卜爷爷抓着那个玉髓花盆,玖茴小心翼翼试探道:“你若是喜欢这个花盆,等我们找到那根韭菜,就把这个盆送给你。”
“祉猷的花盆,为何你做主送我?”
卜爷爷笑问。
对哦,这花盆是祉猷的啊。
为什么她会把这个花盆,理所当然地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玖茴开始自我怀疑,难道她这么不要脸的吗?
“我的就是玖茴的。”
祉猷道:“卜爷爷喜欢,现在就拿去吧。”
听到祉猷对自己如此宽容大方,玖茴在心中唾弃自己,平日敲别人竹杠就罢了,她怎么能对小师弟下手?
玖茴啊玖茴,你实在可耻!
“现在不行,还没找到那根娇气韭菜呢。”
玖茴伸手去够卜爷爷手中的花盆。
“不用找。”
卜爷爷把花盆举高,“现在就给我吧。”
“不给。”
玖茴蹦起来抢:“这是我的。”
“不是你的,是人家祉猷的。”
卜爷爷闪身躲开:“祉猷说了给我,那就是我的了。”
“我……”
玖茴双手叉腰,“卜爷爷,我要闹了啊!”
“啧,孩子越大越不禁逗。”
卜爷爷把花盆还给玖茴:“去去去去,抱着你的花盆自己玩去。”
冰冰凉凉的花盆塞进怀里,玖茴疑惑地看了看花盆,又疑惑地看了看卜爷爷:“卜爷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让我算的我都算了,答案也告诉你们了,我可没瞒着。”
卜爷爷朝祉猷抬了抬下巴:“跟祉猷一边玩去,老头子我要睡觉了。”
玖茴把花盆递给卜爷爷:“这个给你啦。”
虽然有一点点舍不得,但长辈难得有件感兴趣的东西,她怎么会不愿意给。
“我活了一万多年,要你这根韭菜的花盆作甚?”
卜爷爷见玖茴真的把花盆给了自己,和蔼笑道:“我的本体,这么小的花盆可装不下。”
花盆再次回到玖茴手里,她捧着花盆,迷茫地走出卜爷爷的院子,总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是什么呢?
去年十八,今年十九……十九……
玖茴突然停下脚步,怀疑地看着祉猷:“你去十大宗门找过以后,还去了什么地方?”
“没有。”
祉猷摇头,“随后我就去往问仙城,然后……遇见了你。”
万里之外,九天宗的弟子已经开始在宗门各处挂红绸,宗主玉冠与吉服也已做好,整个宗门都陷在一种迷惘与期待之中。
宗主惹怒仙君受伤,又传出与魔女的恩怨纠葛,让原本得众修士仰望的九天宗,受尽了异样的眼光。
南砜大师兄继任掌门,宗门内年轻一辈的弟子,都是心服口服。
随着年关将近,大家本以为风波已经过去,谁知突然出现一本名为《被负心郎害死后我成仙了》的话本,在人魔两界极为畅销。
他们甚至怀疑,这本书说不定已经传到了妖界,只是他们对妖界不够了解,所以不知道它在妖界的传播程度。
书中的“沐岐”
“邱婲”
“布亭”
“魔王妃”
等人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暗指的谁。
这位名为“松下逍遥”
的写书人,十分擅长描写人物冲突与情节起伏,拿到书的人,不知不觉就一口气把书看完,甚至看完以后,还帮着沐岐一起痛骂布亭。
骂完以后,大家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个布亭……该不会就是九天宗步仙尊吧?
书中的布亭天资出众,有几分诱人的姿色,手持一把两仪剑,骗得不死树之果。
乾坤对两仪,这不妥妥就是步庭?
沐岐被挖去了心脏,血液入了药,骨与肉成了炼鼎的材料,最后布亭却成了德高望重的天下第一剑修。
话本里还有被自出生后,就被囚禁在深山,被无数傀儡看守的孩子,他被逼得吐血,差点丢了性命,却不允许跟任何人交流,更不允许他离开山中半步。
凡人同情沐岐,也心疼这个孩子,唯有修士们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便是扶光山的扶光仙君。
万火宗的宗主翻完这个话本,偷偷松了口气,不幸中的万幸,这个松下逍遥没有把他也杜撰进去,说他跟步庭抢魔族的女人。
看来笔者虽然讨厌步庭,对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宗主,望舒阁来给您拜早年了。
他们说,几日后要赶完九天宗,所以今年提前来拜年。”
“来的可是玖茴小友?”
“是望舒阁大弟子彦柏。”
“哦。”
火宗主把话本藏了起来:“请他进来。”
彦柏他还有些印象,是个极其憨厚老实的年轻人。
话本传出来以后,九天宗连查几日,也没找到那位“松下逍遥”
究竟是何人,加之新宗主继位大典在即,宗门内只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只要宗主换得够快,他们九天宗的颜面,还是勉强能够保住的。
步庭能够察觉到,宗门里的管事与弟子们,已经渐渐以南砜的命令为主,他住的院子越来越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在瞒着他什么事情。
他轻轻弹着帘子上坠着的玉珠,终于想起曾经遗忘的事情是什么。
扶光应无情,但情动不可见,所以在扶光五岁走失找回后,他的手腕上,便多了一串静心珠。
但那日在扶光山上,扶光仙君手腕上的静心珠,不见了。
“祉猷,那根小韭菜真的不见了,找不着了吗?”
玖茴与祉猷并肩走在村子里,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花盆:“骗人是小狗。”
祉猷沉默。
“说话。”
玖茴把花盆收进纳戒,用手指戳他的手臂。
祉猷红着脸,吱吱呜呜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最后垂下脑袋:“汪?”
听到这小小一声的汪,玖茴愣神半晌:“说你诚实吧,你对我撒谎。
说你不诚实吧,你又对我学小狗叫。”
“你这么为难,总不能说,我就是你的那根娇气韭菜吧?”
韭菜心中莫名生出一个荒诞的猜测,扭头见祉猷用温柔又包容的眼神看着她。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玖小茴从小坚强敦实又好养,绝对与娇气不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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