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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花开花落(1 / 1)

(二十一)

1996年春节刚过,强勇领着老妈叶芬再次回到了天明家具厂。

时间以它惯有的速度不断推进。

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直至五一劳动节前,强勇被破格提升为科长助理。工资增加不说,天明家具厂还为强勇配备了象征着管理人员荣誉的CALL机。

这在天明家具厂的当时可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层管理人员以上才享受的待遇哟。

当然,这种职务可不能等同国家公务员的级别哟。

在私营企业,这种职务主要是为了方便管理,实际上更多的时候它代表着工资的等级和职责或者荣誉。这其中会不会有点强勇老妈叶芬的“功劳”,或者说白点就是李厂长的人情成份呢,人们不得而知。

升职请客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而且不能拖延哟,最好就在通知发布的当天晚上。

这边强勇在茶楼招呼着几个老同学及公司中层以上管理人员昏天黑地地喝着,那里叶芬却是在一个小包厢里用一个小女人的方式单独“感谢”着李厂长的“大恩大德”。

不仅如此,叶芬还通过电话把这一久违的“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通报到了千里之外的滨江原单位的好姐妹们。

没想到,这个电话不打不要紧,一打却要紧的很啊!

这不,接下来从滨江原单位的有来往和没来往的以及老家的亲朋好友纷纷“闻风而动”,“争先恐后”要过来打工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拔接一拔地,而且绵绵不绝地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啊!

这也难怪,内地城市单位这几年下岗潮风正起,“自谋出路”自然成为生活的头等大事;而老家世代以种庄稼为主的亲戚朋友们却因劳动力严重不足、农药化肥成本居高不下而开始“被迫”兴起了“背井离乡”的打工潮。

叶芬这个时候的一个电话,无异于“一石激起了千层浪”,简直就是指明了大家向外奔的方向啊!为了生存,但凡得到消息的哪个不是“趋之若鹜”的?

强勇一家一开始还能“热情地接待、好吃好喝好住地安排、托人找关系尽快地“安插”,接着慢慢地到“身心疲惫”、关系网拉尽、整天象“惊弓之鸟”似“诚惶诚恐”不敢接听城市单位和农村老家的电话。一来二去的,一家人的耐心就被差不多磨光了。

那个时候的广东绝对是劳动力市场的大热门,可不像现在动不动就出现“民工荒”什么的。出来打工的人少,一般人出门打工还是要有人带,没有一点门路是很难找到工作的。

但这又能怪谁呢?

强勇与叶芬经常为此“面面相觑”、悔不当初啊!

“老家再来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想不理了。”

强勇最近有点心烦!有点窝火!有点偏激!

叶芬何尝没有同感?所以再有人从天明家具厂办公室或附近小店的固定电话旁传话来是传来老家的区号,也就只剩下“装聋作哑”这一招了。

没想到这一招还有点管用,千里之外的想来之人,经母子俩这么一“怠慢”,一两二去的,电话自然而然也就少了,真正能来的人自然也就更少了。

当然,有多少已经来的和没有来的人在背后说强勇和叶芬的“坏话”,特别是传出自己在广东与李光明的“笑话”便不得而知了。但“力求自保”的母子俩已经顾不了这么多。

城市单位和农村老家的“闲事”终于不用管了,按说不用上班的叶芬的时间十分宽裕,但却出进天明家具厂多时竟没有一个熟识的人,更别说谈得来的了,所以叶芬有段时间没事就经常呆在租房里,但这么下去实在有点憋得慌啊。

李厂长很会“审时度势”啊,见叶芬的闲下来了,马上就“粉墨登场”了。

哎!叶芬算是“一步错,步步错”啊,一旦被李光明钻了空子就有点“在劫难逃”啊。

想自己聪明一世,竟被凭空冒出大坏蛋彻头彻尾地毁了名节。不要说旁人,就连自己都觉得这不伦不类的有点滑天下之大稽啊!所以尽管这事已经“木已成舟”了,但并不看好跟这个泥腿子有什么未来的,然则不继续“夫唱妇随”好像又不行!就叫什么事啊?!

所以每每单位的姐妹们打一个打电话过来“旁敲侧击”地“关心”自己甚至谈及“终身大事”时,叶芬只好“左右而言他”了。

就这样,叶芬“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跟李厂长处着,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整个人时常感觉象一叶小舟在广袤无际的大海上任凭李厂长的忽大忽小忽冷忽热的风吹着飘。

几十年了,别说强勇的老爸强盛国在世,就算失踪的那一年,自己也没有这么狼狈过。自己大老远地跑到广东深圳这个地方来,就是过来接受折磨来的?!这要是在内地,自己哪有眼角多看一眼这个土不拉圾、浑身毛病的李光明?在他面前,自己虽说不算“明珠暗投”,至少也算是“正规军”遇到了“杂牌游击队”吧。

叶芬十二分地不想承认外表坚强的自己已经在李光明这个“游击队”不按套路出牌的种种“打击”下,只有“招架之功”,没有了“还手之力”。但已经“兵临城下”的李厂长又是怎么想的呢?自己虽然并不寄希望于他给个“压寨夫人”的空头衔啊!

然则,令她莫名地“心有不甘”的是,摆在李厂长面前的“选择”似乎越来越多。也就是说,随着外来务工人员的急剧增加,指望着“出门靠朋友”的孤单无助的女人们需要填补的空缺或寻求“帮助”的也会越来越多,且呈越来越年轻之趋势!

叶芬回头再想象一下自己,假如此时抽身而去,已经对自己过了“新鲜期”的李厂长保准举双手赞成,一点也不会留恋的;而付出这么多的自己只得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心重新回到那个听同事们说正紧锣密鼓改制其实已成某个私人“囊中之物”的国企单位。工作是没有的了,工作了三十多年临了临了却仅有一点退休费恐怕也只能勉强够自己两餐的生活吧,儿子强勇已经处了对象,可不得还要为他(她)的婚事再奔波两年?!

算了吧,事到如今也只能“自食其果”啊!他李光明要是还算个男人,就算另寻新欢,至少要给自己一个合理的交待吧?

但就这样“苟且”在李厂长的阴影下,是不是完全丧失了自己的个性和人格啊?!

叶芬的内心很矛盾、很煎熬。

本来满心以为能够妥善解决儿子强勇的事,然后就可以抽身而去,再回单位过自己来去自由的单身生活。谁成想,仅几个月的时间,来时好好的,回不去了!

最可恨的就是李光明这个老东西,短短的两个月几乎把自己隐藏二十多年的情感都挖了出来!挖出来不说,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杀人诛心啊?太可恨了!

这种恨也是一种爱吗?

一直自认为半辈子活得透彻的叶芬,这个时候突然有点整不透彻了。

叶芬只觉得自己对李光明从看不上眼到慢慢地习惯再到动了下嫁念头,一路走来只是自己在不断地妥协、不断地给自己“台阶”而已。这样想起来,他李光明算什么好男人?即便以后结了婚,也改不了寻花问柳的老毛病。但天底下哪个男人不这样呢?就像说哪只猫不偷惺一样。如果下嫁有个安身立命之地,也算是对自己的感情付出所作的一个回报吧。

女人遇事认命,一旦认命就自己骗自己。

叶芬的“忍让”换来的却是李光明的“得寸进尺”、“熟视无睹”。

李光明似乎不再向以前那样对叶芬“唯命是从”,而是慢慢地恢复了他往日“强势”的男人本色。他开始不断地“冷落”叶芬,甚至还时不时向叶芬“发号施令”。

这让叶芬有点始料不及,也因此为自己的当初妥协后悔不迭。

按理说,已经达到目的李厂长,本该是好好珍惜叶芬的时候。毕竟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他李光明都是搭着梯子也有些“高攀”不起叶芬的啊。

俩人之中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重大的阻隔,那就是:李厂长居然还是已婚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从一开始,李厂长就是个大骗子?!

其实,离异多年的叶芬,从一开始掉进李厂长精心为她设的局,就隐约知道李厂长是有家室的人,但还算懂一点心理学的李厂长却采取了主动承认、一再强调自己正在跟老婆闹离婚并一再信誓旦旦地一定要娶叶芬的策略而“蒙混过关”!

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破嘴!

没错!事实上,实际情况跟他李光明说的完全是两码事。

这是叶芬后来在菜场买菜无意中跟一个嫁到这儿的四川女人聊天才知道的。

李厂长之所以在有家室的情况下仍敢明目张胆地“招蜂引蝶”甚至公开“追求”叶芬,完全是因为能够随时捏着他老婆的经济大权而奈何不了他。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李光明可以一直寻花问柳却似乎没有什么家庭矛盾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内心“挣扎”,没有看到李厂长兑现对自己的承诺后,心灰意冷的叶芬只好决定中断跟李厂长没有任何指望的“交往”。

人啊,有时候就是贱!

一两周没看到叶芬的身影,李光明倒是又腆着脸来哄她了。

他李光明鬼精的很呢!毕竟社会上的女孩子虽然年轻漂亮,但多少要花钱的啊,而且缺少某些“经验”;厂里女孩子能玩的差不多都玩腻了。而叶芬却不一样,不仅不需要什么开销,还很有品味。自己一个乡下佬随时带出门,别人都会觉得自己很有面子的样子。

为了重新“挽回”叶芬的心,自知“理亏”的李厂长不得不做出一副“大张旗鼓”地二度“追求”叶芬的架式。

这次叶芬有点不为所动,可能是学聪明了,也可能是已经麻木了吧。

从来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李厂长,当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他倒时有点“愈挫愈勇”,到最后不得不痛下血本,使出“杀手锏”:将自己一直租下来便于与叶芬鱼水之欢的大房子索性以叶芬的名字买了下来。

这可是一室三厅的大房子哟!尽管是关外的房子,即便是在深圳市房价尚未普遍疯涨的情况下,它的价格也是逼近六十万元的大关哟!

如果说别的还无所谓,但几乎被视为外来人口生存第一要素的房子太有“杀伤力”了!等李厂长办清所有的手续后,叶芬就半推半就地重新倒在了李厂长的怀里。

说实在话,叶芬一开始对李厂长就没有什么好感,前段时间还真的死了心了。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到李厂长动了“真格”,自己也就不再那么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女人啊,一旦付出了真正的感情后,就有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哪知道真正相处一段时间后,叶芬吃惊地发现了李厂长有着比自己想象中更多的毛病:口臭、不喜欢洗澡洗脚,随时不是一身的酒味就是一身的臭味!

为了墨迹未干的房产证,叶芬一次次忍了。

所以,每每当叶芬一个人呆在租房的时候,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这么“迁就”李厂长有点“过份”有点“好笑”。

尽管如此,叶芬可以容忍李厂长的一如既往地花心,但却无法容忍他近日居然明目张胆地把一个又一个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带回来,甚至带到自己的租房子里来。

女人跟男人对待感情的方式永远不一样,年龄越大差别越大。

叶芬一次次地为自己被李厂长的“死缠烂打”而“屈服”后悔不已!

都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受刺激的叶芬不甘心就这样被李厂长玩弄着,她决定跟这个看似“不可一世”的李大厂长较一次“真”!

一个弱女子,能玩什么呢?顶多就算是“玩命”吧!

天可怜见!

正当叶芬开始反过来准备铁了心要“纠缠”李厂长时,当地人民医院里的一纸检验单宣告了她即将要做的一切的毫无意义。

肝癌!李光明得了肝癌,而且是晚期!

天欲令其亡,必欲令其狂!

这是老天爷对风流一世的李光明特别是最后的阶段“肆无忌惮”一个终极报应吗?!

相信许多曾经被他“欺负”过的男人们,不,更多的是女人们,可以偷偷地笑了。

没错,这“报应”说来就来,来的还有点快!

一个月后,来不及征服身边更多女人的李光明李厂长,带着几许“遗憾”撒手人寰。

而此时心中早已“五味杂陈”的叶芬,也算是因此最终得到了解脱。

李光明的突然死亡,“震惊”了天明家具厂的上上下下。

员工们表面上脸色阴沉,保持着对死者的起码尊重,私底下却是个个面露喜色,似乎人人都在早盼着有这么一天的啊!

李厂长的后事由胞弟李明(天明家具厂营销负责人)全权负责料理。

李明深知兄长的德性和对叶芬造成的伤害,所以很明事理地专程登门向叶芬致歉!

早已万念俱灰的叶芬还能说什么呢?但接下来自己又何去何从呢?

走吧,此处的确不是久留之地啊!但突然这么一走还就真有点舍不得呢,毕竟自己之前为之付出了许多许多。 最重要的是,辜负自己太多的李光明总算还是给自己留了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一个能够供自己和儿子儿媳三人在广东深圳的栖身之所呀。

这一切,强勇都看在眼里。所以一直以来,即便有时候想说什么,但总觉得老妈的不易,应该有她自己的考虑。加上自己的主要精力花在颜之夏的身上,自然不想拿出什么“参考意见”,甚至默认了老妈跟李厂长的交往。

至于李厂长突然去世但生前已留了套房子给老妈的事实,还是后来老妈自己说出来的。也算得她广东之行的意外的“收获”,不幸中的万幸吧。

为了安慰老妈,一个周末的早晨,强勇通过传呼说自己要过来她的租房做饭吃。

其实,强勇是想趁此机会,带着女朋友颜之夏“过门”来了。

这是颜之夏正式以强勇女朋友的身份第一次到自己未来的婆婆住的地方见面。

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

为了能给准婆婆头一次留下一个好印象,颜之夏不仅刻意打扮了一番,着一身玫瑰红长裙,还通过早前“逼问”强勇准婆婆喜欢跳舞的喜好,在附近新开张的家家乐超市里买了套还算时尚的广场舞服装。

而叶芬呢,哪里还真的等到强勇来给自己做饭的啊?只要做儿子的有这颗心,她就很满足了,所以一听说他要来,早早地就去菜场买了好吃的,她要准备一桌丰盛的午餐呢。

也真是的,算起来娘儿俩已经好久没在一起聚聚了。

就在叶芬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大门嘭嘭嘭地响了三下。

叶芬知道了儿子来了,忙关了火出来开门。

随着大门吱的一声,强勇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叶芬的面前。但后面紧跟着一个女孩拎着东西的女孩也冲着自己微笑。

这,可是有点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面孔啊!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尽管叶芬呆在广东天明家具厂附近的出租房内已经好几个月了,但是一直见到儿子强勇的机会就不多,更别说见到他的女朋友颜之夏了。这还是拜李厂长所赐?自己一直被他这么“耗”着“拖”着,所以眼前的女孩本就不是很熟悉,再加上她与平时不一样的打扮,就有了这种感觉。但转念一想:既然她是跟着儿子一起来的,八成肯定就是他的女朋友无疑了。

叶芬脑子飞快转的同时,难免有点“错愕”,所以一下子竟没听清颜之夏怎么跟自己打招呼的,只好含糊地让进屋来。

“哎,之夏,我老妈肯定是高兴坏了,乐得半天也不晓得咋反应呢。”强勇笑着望住女朋友颜之夏,算是圆了个场。

“就是啊,老妈我今天太高兴了。是叫颜之夏吧?模样挺好的,咱勇啊眼光还真不赖!之夏,这名字取的红红火火,咋感觉跟你这一身的红啊,有点太配了呢。年轻人,热情似火啊!好啊!红红火火,不就是旺吗?!你看你,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呢?瞎浪费钱不是?”已经反应过来的叶芬马上“反客为主”,一边握着颜之夏的手,一边嗔怪着。

“阿姨,这附近超市也没有什么东西好买,我头一次来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只是偶尔听强勇说过您喜欢跳舞什么的,就随便买了身,不值钱的。只是不知道合你的意不?”颜之夏边说边笑着把衣服包递给准婆婆叶芬。

叶芬“啊”的一声伸手接受了,不仅因为准儿媳的美貌和甜嘴,更是认可她的用心。

一切像是在做梦。

几个月的事啊。

几个月前叶芬还在老家的单位指望自己能幸运地留下而不被内退呢,现在却是在从未去的千里之外的广东为自己的儿子找到了如意的女朋友而欢欣不已。

这一切让已经看开人间情感的的叶芬很是享受。虽然对这个从未正式谋面的准媳妇之前也“道听途说”了一些乌七八嘈的东西,但看到自己的儿子跟她如此粘乎,认定俩人是真心相爱的,这就够了,其他的一切似乎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这算是老天爷对自己的一种弥补吗?

一通觥筹交错之后,三人头一次坐在一起饱尝了一桌子的家乡风味的饭菜。

叶芬等俩人放下碗筷,就开始收拾起来。

“妈,你住的房子这么大,租金一定很贵吧?不如,我们一家人找个便宜的,还能天天住在一起的,方便?”强勇吃饱了撑的,突然冒出这话来。

“嘿,勇啊,这事你不说我还差点忘记告诉你们俩了。这房子啊,它已经是我的了。哎,也算是李光明这挨千刀的留给我的唯一的值钱的东西。这以后啊,还不就是你们的?”叶芬说话的时候,听起来倒是轻松的节奏,但泪光竟不经意间闪了起来,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是吗?这老家伙可没少祸害人啊!你知道厂里都怎么议论这事么?哎,不说算了,扫兴。不过,没成想这老家伙临走前总算还办了一件人事啊!老妈,你一辈子也太辛苦了,刚好这儿气候好,你在这儿安渡晚年比较好。这房子啊,我们哪能要呢?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回头有条件的话的,我跟颜之夏还是回滨江买一套。你老啊就滨江、深圳两地来回走动,哪天想住哪就去哪住,哈哈哈。”强勇已经觉察到了老妈叶芬的变化,这房子好像是她的伤疤,千万不能去碰的。否则,做儿子的就太不孝了,自己年纪轻轻的不去打拼来买房,想啃老啊?!这样子的就太没出息,也就太让老妈伤心了!

当着准儿媳的面,叶芬没有在房子的问题上纠缠下去,只是嘴上含着笑默默地听着。不过刚才听强勇这么一通说辞,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是的,叶落归根!自己迟早还是要回滨江的,自己的根在滨江,儿子不是想回家买房吗?实在不行,到时候自己也可以把这套房卖了支持一下他俩,在滨江买个大一点的房子,一家人住在一起不是更好吗?单位“论资排辈”得到的那个住了大辈子的四十多个平方的随时可能收回去的小房子之前还宝贝似的,现在想来有点好笑。

哎,叶芬也算是头一次尝到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个中滋味了。

(二十二)

强勇一家三口没事就整到一堆其乐融融的不表。

一周后的某天晚餐后,无所事事的叶芬突然提出了想回滨江看看的想法。

“也好,五一黄金周快到了。厂里多不说总得放两三天假的吧?我提前再请几天假,就差不多有个把星期了。到时我们三个一起回去吧。”强勇有点兴奋,也开始盘算起来。

“之夏,你呢?时间安排得过来吧?”叶芬看到颜之夏没说话,怕她不愿意或有什么情况,也怕一不小心冷落了她这个准儿媳妇,就赶紧笑着追问道。

“好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滨江呢。我的时间无所谓,我原来在外面租的房子刚好也快到期了,我就把东西顺便收拾一下就行了,很简单的。”颜之夏到嘴的一句话原本是想趁机一起搬到滨江得了,出口却硬生生地改为了“收拾一下”。

毕竟才刚过门啊,女孩子不得矜持一下吗?

“那不正好直接一步到位?直接搬到滨江得了。”强勇“心领神会”地接过话茬。

“就是就是。之夏,反正这以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俩赶紧结婚吧,咱强家以后就得靠你俩了。”叶芬一听,也乐得送个“顺水”人情。

“这么大的事,颜之夏啊,要不要征询一下你家人的意见啊?”叶芬突然想起什么,急中生智地杀了个“回马枪”。

“阿姨,结婚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跟父母商量了。不过,从小到大,俩大人从来都很认可我的想法的,应该没什么意见,只是这么远到时候能不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就不一定了了。”颜之夏一看准婆婆正盯着自己呢,马上急急地“掩饰”了过去。

“不会吧?哪有父母不参加子女的婚礼的道理?不是啊,之夏,我们结婚之前我不得还要去拜访一下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么?”强勇听老妈跟颜之夏的一问一答,这才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那就是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把未来的岳父、岳母情况包括意见弄清楚,尽管每次颜之夏都是“左右而言它”,给自己省了不少的俗套和礼仪。不过,那只是以前恋爱的时候。现在可是要谈婚论嫁的呀,这个时候再怎么也不能忽略了对方的父母亲大人吧。

“我说了我已经跟他们商量过的,再说是我结婚又不是他们结婚,不要紧的。”颜之夏说话的内容虽然轻描淡写,但说话的语气却突然变得有点急促不安的样子。

叶芬毕竟是老江湖了,怕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万一当场被戳穿了,反倒让自己的准媳妇下了不台,也显得自己这个当婆婆的肚量有限,忙出来打圆场:

“也是啊,强勇,你就别纠着那点细节不放了,之夏说商量过那就肯定就是商量过的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哪有什么儿戏的啊?!当然,之夏说的也对,结婚是你们俩在结婚,首先是要你们俩认可才好,做父母的无非看着放心就安心罢了。等这婚结完了,我们一家三口一准得安排一个时间去你们四川亲家公亲家母那登门拜访的。他(她)们把培养得这么完美的女儿交给我们强家,作为家长,我当然是要登门感谢的呀。”

叶芬的一番话入情入理,只听得颜之夏不住地点头,心里却在庆幸自己找强勇找对了人。他不仅人好,他老母也就是我的未来的婆婆也这么通情达理,这往后的日子准错不了。

而强勇呢,之前虽然心中有些不快,但听老妈的话外之音,也就不觉得那是回事了。何必呢?快要谈婚论嫁的人了,还这么容不下对方的一点隐私么?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底线、原则的问题,想开了反而显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豁达。

当然,结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男女双方你情我愿,也得尊重风俗搞点隆重的仪式啊。而为了这一辈子就可能只有一次的仪式,里里外外得做多少的准备工作啊!

作为唯一在场的长辈,叶芬按倒计时方式率先罗列了结婚的准备和过程的主要事项。

不说不知道啊,一说吓强勇和颜之夏俩人一跳!原来这结婚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啊,从头到尾有那么多的事要张罗的。

什么时候到当地的民政部门去办理登记手续,什么时候在公司哪家酒店摆酒啊,什么时候回老家在哪再摆酒啊,要下请帖邀请哪些人参加啊,谁坐哪个席啊等等,简直数都数不过来,但又的的确确是一对新人要一一面对的。

完了,最终还得为此看个好日子。

作为过来人,叶芬在这方面似是很有经验。

她边问颜之夏的生辰八字,边对着强勇的那一套,还嘴里念念有词的。

这是看日子的前提条件,也是叶芬的“基本功”,在滨江就经常有人找她算来着。

所以没一会儿,叶芬就把好日子推算出来了:今年的阴历正好是9月6日。

叶芬解释说:今年是1996年,阳历9月29日是最好的日子,而这一天正好是阴历的9月6日。这个日子好在哪?算算几个9几个6就知道了。。。。。。

强勇和颜之夏相视而笑,对这一套东西,他(她)俩可是一窍不通的哟,只是冲着叶芬的热情劲点头而已。不过,这好日子还早,离现在还有小半年的工夫呢。看来一切都来得及,得好好筹划一下才行!但儿子的这婚呀,不比在家里,既然他在天明公司没离职就得在深圳这儿要摆上一摆的。

好日子就这么定了,叶芬马上就开始张罗起来。虽说时间还早,但以往的经验告诉自己:凡事不预先计划着,到头来再多的时间也是枉然,临了还就只有四个字:手忙脚乱。

叶芬想到了很多很多,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结婚的事,首先得通知亲朋好友。请人写请柬是必须的,但也得等“五一”假期来了,自己回滨江才行啊。对,好姐妹们得提前“知会”一下。

第二天,叶芬兴冲冲地来到附近的小卖部电话亭,一通噼里啪啦报信给几个平时都有“走动”的姐妹。

姐妹们听说有这等好事,当然是替叶芬高兴得不得了。但她们也随口提出了一个问题,竟让叶芬一时语塞。这个问题就是:这个看好的结婚“好日子”到底用在哪边呢?是用在咱们滨江还是留给深圳的天明?

叶芬从小卖部回来,似乎还没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方案来,以至于准媳妇颜之夏什么时候来的都有点记不清了。

颜之夏也有她自己的小心事。她压根就不会往这“好日子”的用途上想,她所担心是她这一辈子的大事要如何操办的呢:场面不能太小但也不需要太过铺张,婚礼得在酒店举办,并且需要一家很有特色的婚庆公司,说白了就是要有一个金牌司仪。

关于这一点,一般人可能没有什么“体会”,但对于颜之夏来说,太有感受了。

毫不夸张地说,婚庆公司的现场操作水平直接影响着赴宴的嘉宾的心情和新人的情绪。而这些本是自己的拿手好戏,但本次服务对象却是自己而“分身乏术”啊。

一个新娘子总不能在自己的婚礼现场为自己主持吧?至于还有什么更为“复杂”的向亲戚朋友们派发喜帖、现场接待、安排座位等,毕竟自己嫁人还是头一次,或者帮别人安排还会有点头绪,临了轮到自己嘛,还真是脑袋一片空白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强勇下班回了家。

看到老妈和女朋友双双各怀心事,强勇似乎感觉今天有点不妙。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呀,该不会是你们俩刚吵架了吧?”

强勇的略带调侃性质的话题并没有激起老妈和女朋友任何反应。这样也好,也算是基本上排除了吵架的可能吧。

那会是什么问题呢?

强勇脑子转得很快,突然一拍大腿,冷哼一声:

“你们俩一言不发的,总不至于为晚餐谁来做正犯着愁吧?”

听到强勇没话找话说的样子,叶芬终于忍不住笑着开口了:

“勇,这是哪跟哪啊?从小到大,只要你老妈还在,哪天厨房里让你伸过指头?之夏为什么不说话我不知道,我就说我的吧,我还不是为你们的好日子用在哪操着心吗?我那些老姐妹们听说你要结婚,女方还是四川的美女,都替我高兴得不得了呢。”

“这是好事啊,那你们俩还一个个看起来愁成啥样子?”强勇更加地疑惑不解。

“你还说,就因为9月29日是个大好的日子,千载难逢的好日子啊,只是你这婚事不是要在这边也摆一次酒的吗?回滨江肯定也是要摆的呀。你说说看,到底这看的好日子就哪边的呢?”叶芬笑着抛出了自己的问题来。

“噢,我说是怎么回事呢,一回来就这么沉闷压抑哟?怪不得我回来就看你们俩拉着脸,原来老妈你就为这事在犯愁的啊?我觉得这个不难,我倒是想先听听之夏的问题,应该不会这么巧,跟老妈的问题一样了吧?那我就当我没说啊。”强勇听后淡淡一笑,似乎对老妈的问题“早有准备”,其实他是暗地里想把“优先权”让给女朋友的啊。

真是典型的“儿大不由娘”啊。

颜之夏当然听得出强勇的“弦外之音”,她这回也不拆穿好心的强勇,只当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把自己的关于如何找酒店、如何找婚庆公司的一套说辞一五一十地端了出来。

“你们俩提出的问题,这几天其实我也都考虑过。不好意思,其实我本人也没怎么想到什么万全之策啊。所以上班的时间我就抽空把类似的问题抛给了同学们、工友们。人多就是力量大啊,他们虽然有的意见不太可取,但也有还值得我们认真考虑的。关于日子的事,有工友就说,之前他们也听说过有人遇到过相同的问题,结果人家是怎么做的呢?厂里摆酒也就是第一次摆酒,就按看好的日子,回老家摆酒就当作是这次摆酒的延续好了,至于什么日子得根据实际情况来定。最重要的是第一次摆酒的时间,它就已经对外传递了大喜日子的信号了。。。。。。”强勇说的有点慢条斯理地,却似乎很有道理,很容易让人接受。也难怪,这毕竟不是他个人的意思,确实带有一点“集思广益”的味道。

强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临了,自己都觉得有点满意似的在等着掌声呢。

没想到等了半响,掌声没听到一片,女朋友颜之夏倒是“就汤下面”紧跟着抛出另外一个问题来:“那咱们登记的结婚证的日期是不是这个日子呢?”

颜之夏的这个问题确实一下子把强勇母子俩给难住了。

困惑了半响的强勇,若有所思片刻,突然有些“醒悟”似地叫了起来:

“我知道怎么办了。我想,可能是我们大家想多了,结婚跟摆酒的时间,应该是很难统一的。我听说现在流行在5月20日这一天登记结婚的,我就不相信这一天结婚的婚姻就比不在这一天结婚的更美满?再说520不是早过了吗?况且登记结婚的时间是依我们的请假时间和民政局上班时间来定的吧。我觉得要是能够兼顾到更好,没办法兼顾的也不要太在意。因为那只是一个登记时间而已,重要的是我们俩往后怎么过日子吧?”

强勇的“急中生智”虽然只是自己的个人意见,却一点也不逊于刚才的“集思广益”!特别是女朋友颜之夏,要的就是这样的口吻,这样的担当!

叶芬听强勇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地摇着头,不断地自嘲道:

“你说人想事情有时候就一根筋的呀,我都几十岁的人了,刚才也陷在这日子的圈子里出不来呢。之夏呀,我觉得强勇说的对,日子嘛是过出来的不是登记出来的!只要你们俩后来婚姻美满,我这个做大人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民政局哪天能登记,就不由得我们说了算了。话说开了,道理想明白了,办起事来心里就是敞亮。这样,也不争什么了,我们干脆先把这儿的酒摆了,再回滨江去摆;至于领证的事,迟一天早一天那就具体情况来定了。你们俩觉得怎么样?”

没错,人有时候总会犯“一叶障目,不见森林”的错误。想开了、说清楚了,便可能一下子“豁然开朗”。至于生活的这种小插曲,时常也会让人生“波澜起伏”更富色彩。

“哎,对头!所以我们当务之急,便是在这儿酬办婚礼了。这儿的日子是9月29日,酒店选哪家过几天我去找找,我有的是时间和渠道,这个你们俩不用操心。滨江那头的日子就10月1日吧,国庆国庆,普天同庆,也挺好的。正好我们这边酒摆完,回家接着摆去。”叶芬反应还不算慢,几分钟时间就“派生”出了更为现实的话题来。

“好好好!老妈脑子转的还蛮快的嘛,这不就什么问题都结了么?之夏,我看啊马上五一黄金周到了,你应该都准备好了吧?我们那儿兴女方过门这一套的哟,到时候会请来几大桌亲朋好友的,你可要好好表现哟。”强勇说着也来了劲,目光却在老妈的身上略一停留,马上就落在颜之夏的身上。

“莫要给之夏人为制造紧张气氛啊,切,这过门的套儿回家我还就真不过了呢,再说前几天之夏不是拎着东西过了套的吗?我们还要再做一遍啊?做给谁看?切,人出来了,一切都无所谓了,前提是自己过得好,不然啊,单位的那些高音喇叭,说好听点是老姐妹,早把我们在这儿的烂事给广播出去了!我不晓得你们俩感觉怎么样?反正我这几天实在心里闷得慌啊,早就想我一个人也要回滨江透透气了。强勇说的对,大家一起回去一趟也挺好的。”叶芬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朝着颜之夏微微一笑。

颜之夏不觉低下头,满脸红霞。

“老妈,你知道的,你儿子我的意思还有一层,那就是趁国庆节,我们在滨江去看看新房子哟。深圳这边的我们肯定买不起了,滨江你那个鸽子笼的房子也有点太小了,再说又是单位的,说不定哪天改制方案一出台,还得给人家收回去呢。”强勇咧着嘴,话却说得一本正经,当然有些话也是估摸着来说的。因为早几天,自己就跟颜之夏合计过,俩人身上的钱加在一起也才三万多一点,听说滨江的房地产开发正如火如荼呢,就这么点钱,是不是能够人家房地产一套象样的房子的钱数呢?

“强勇,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记了。没错,这年头房子就是大事,咱这套房子到底会不会易主还不一定,但得有一套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心里才稳定啊。滨江的房子价格我是熟悉的,我在来之前几个楼盘均价都在800元/平方米左右,现在才过去多会呀?几个月的时间吧?我看涨也涨不了多少,不过,听人说,这房价到时候都得涨到五六千呢。”叶芬毕竟在滨江呆得久,也一直眼巴巴地指望着有套像样的房子。如今,儿子争气了,要结婚成家了,说什么也得在滨江弄上一套的,好“自立门户”啊。

颜之夏只是笑着听他(她)们母子俩在说着话。这样的场景难免不让她“触景生情”,想起自己的老父老母来。

多少年了,原本不甘贫穷的老汉通过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地开了间厂子,一家人的日子也过得相当“巴适”。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不知道什么起,一家人都给人盯住了,自己最后居然还被好像是成都来的黑社会硬生生地逼离了绵阳,逼离了从未撒手的老汉老母那温暖的怀抱。

令人可叹的是,到现在为止,自己的老母老汉还不知道自己在哪,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所以每每强勇问及自己的父母时,实际上在触及她的内心伤痛啊;所以每每至此,她都会显得很不耐烦,其实心里是在滴血啊!

可是,这种痛楚又能跟谁人说呢?包括自己的心上人强勇,好像都还没有到说的时候。

所以,即使轮到自己的人生大事非得搬出自己的老父老母来的时候,颜之夏也只好含糊其辞地打起马虎眼来。好在强勇并不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要不然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来,怕是自己一天也熬不住的呀。

“老妈,我觉得李光明走了以后,许多原本就看我不顺眼的人包括几个元老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有人偷偷地告诉我说:他们好像都知道了房子的事,甚至认定我们全家为了这套房子合起伙来整死他李光明似的呀。切,真是无厘头的!一个人的肝癌还能这样生成的啊?谁不知道他多少年前就得了无法治愈的肝癌?!我本来还想在这儿再混几年,真受不了他们。五一回来后就辞职吧?”强勇一语既出,把个刚才还安安静静在想着各自心事的老妈和女朋友都吓了一跳。

“强勇,真有这事啊?哼,人言可畏啊!你是认真的吗?这个工作的事,你自己可得考虑清楚啊,好歹你现在大小也混成个科长助理了。你要考虑清楚啊,你这拍屁股一走,到别的地方可就什么都不是了。我觉得别人怎么说你,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就包括李光明的死,我都想开了,问心无愧啊,切!真的跟我没有什么瓜葛,要真的有事你看我们娘儿俩现在还有机会坐在这儿说话吧?恐怕早就抓进去了吧?倒是你,我看你要不是已经找到下家了,就别这么意气用事。你想想看,都是快到结婚的人了。结婚意味着什么?结婚就是责任,咱这一家子可能以后都要依靠你这个顶梁柱了。”叶芬有点“愤愤不平”,也有点担心儿子是一时头脑发热或将“铸成大错”,不及时点醒一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刚才还红霞飞满脸的颜之夏,一听强勇这个跟自己从未提及的话来,整个脸立马就阴沉了下来。她知道,这方面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帮不了强勇的,而强勇从来没有如此地泄气过。他之所以要作出如此艰难的决择,肯定是这几天已经饱受了他人的冷眼和漠视。

“老妈,我早就是成年人了!现在是要结婚了,你不要总是强调提醒,我知道我的责任,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们不是还年轻么?就算这次真的选择错了,以后不是还有机会吗?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工作在等着我呢。我相信这几年我自己在工作经验上的积累总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机会的。也许今天我这么做,等于是放弃了眼前的一片绿洲,明天得到整个森林也不一定呢。”似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强勇知道一家人担心什么,说起话来“胸有成竹”也“滴水不漏”。听他的“一面之辞”,之前肯定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哟。

叶芬和颜之夏不置可否,一家人就这么“含混”过去了。

(二十三)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中秋国庆日益临近了,这就意味着强勇终身大事快提上日程了,一家一边打听着酒店婚庆之事,一边也开始张罗着收拾行李准备回滨江。

一天上午,听说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公司没有露面的强向西强总突然又杀回来了。

天明公司上下免不了一阵骚动。

强勇无心关注这些,整天只顾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想早点“脱身”。

越是不在意某些事,某些事越是能找上你似的。

这不,饶上强勇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居然有一天一抬眼竟就迎面撞到了“久违”的强总!他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跟一年前自己刚来的那阵子一模一样的。

“强科长,听说你交了个漂亮的女朋友啊,也不带来给我看一下呀。”

“哪有啊?哎,不就是厂里的人么?以前做过统计员的,入不了强总您的法眼的。再说您整天日理万机的,我这点小事哪好意思过来打搅您啊?强总,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您了呀,出国旅游去了吧?”

“噢,我就是到澳大利亚转了一圈而已。不过,你强勇也不要太客气啊,反正我是不会跟你抢女朋友的呀。只是我一回来就听人谈论着你的女朋友如何如何地漂亮,就好奇了嘛。听说你老母也来了好久了,一直没有时间拜访。你看,方便哪天安排一下不?”

“强总您太客气了。我们这些打工的,还能怎么样呢?承蒙强总您关照,还算混得下去了,至于我那女朋友嘛,说起来你应该也是认识的哟,就是之前在厂里坯件车间上做统计员的那个颜之夏。哎,强总,我们家这点小事,上不上台面的。天明公司这么大,上上下下,哪点不得您强总亲自来操心啊?”

“强勇你这么说,就是间接地批评我这个老总不关心你们这拔学生军了?亦或就是委婉地拒绝我要去登门拜访你老母了?哈哈哈。大家都姓强,五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人吧?”

“哪里哪里?看来是我的表达能力出了问题了。可能是看到强总今天突然‘从天而降’,我有点太过紧张了,就‘口不择言’了。说实在话,虽然我们这帮同学现在没剩几个,但是自始至终我对天明家具厂,哎,说错了,是天明公司一直还是怀着感激之情的哟。”

“哎,你倒是没二心的,可我自己说起来惭愧的很啊!我知道我做得还很不够,要不然你们这么多学生怎么会一个个都离我而去呢?强勇,你不会也要走了吧?”

“强总,感谢您一直在给我机会。不瞒您说,在这儿呆久了,自己也油了,真心想换个环境,也并不是说天明公司待我不好啊。当着您强总的面,我也不藏着掖着,是打算等国庆节后回一趟老家后再来公司辞职的。当然,我这不是针对强总您的,真的。”

“不会吧?我一回来你就走?五百年前都是强姓一家人的,哎,能给我合适理由吗?”

“强总,千万不要这么说,您已经尽心尽力、做得够好了。有道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嘛。其实我还挺佩服您的,您也没比我没大几岁,但是能力啊气场啊不知道超出我多少倍。哎,我不是嫌这儿不好,说白了是急着要解决个人问题的呀。”

“什么个人问题?强勇,你不是已经处了女朋友吗?噢,不是急着要结婚吧?”

“强总就是强总啊,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真的是这样的,我老妈找人看了日子,今年是96年,阳历9月29日,阴历是9月6日,都是好日子,几个9,几个6,很难得的。。。”

“哪天?等等!哎呀,好像跟我们天明厂庆的日子前不后的嘛!对,如果我没记错,就是我们天明公司的二十年厂庆日子呢。哎,强勇,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与天明还有不解之缘啊!你看这样行不行?先别因为这个辞职了,就留在厂里,我给你一个月的假期,然后呢你的结婚仪式在公司二十年厂庆日一起办!至于费用嘛,我会向公司董事会申请一下,最好都由公司来承担,到时我会出动全公司的所有车辆,包括我的奔驰呀宝马呀,都归你差遣。至于结婚收到的礼金肯定全归你的,毕竟你是主角啊!你看这样安排好不好?”

啊哟,天上突然要掉大馅饼了!

强勇像是被这个大馅饼给砸懵了!自己头一次听说的天明二十年厂庆日居然与自己的结婚日撞车了!天意啊,虽然强总有极力挽回自己的意思,瞧他平时高不可攀的样子,今天却给自己开足了条件还如此低声下气地征询自己的意见,咱可要知道好歹!尽管一家人几天前就商量好自己结婚的“剧本”,但强总的突然“强势”加进,看来直接拒绝有点不近人情了,于是呵呵一笑道:

“强总,我首先要感谢强总您的一番好意!要不说赶巧啊,天明二十年厂庆日居然也是这一天,强总您有这样想法也太抬举我强勇了。不过,结婚毕竟是人生大事,毕竟我老妈还在,我一会儿还得回去跟她商量一下,还有之夏。回头再给您一个满意答复行不?”

“哎,这个可以理解,一家人商量一下好!毕竟象你说的要尊重长辈、尊重爱人的嘛。不过,你可要早点答复我啊,强勇。你得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哟,毕竟这么一算,距离那好日子也就十天半个月的样子,我正愁着要办什么特色呢!当然,比起厂庆和婚礼,我更希望你能留下来,我还指望你给我再多挑点担子呢。”

强总一番“暖心窝”的话刚说完,强勇正准备“热烈”地回应一下,却正好有人急着来找强总的,看来人的表情和架式肯定是非同一般的关系和事情。

强勇赶紧知趣地溜出了强总的办公室,径直往自己办公地点赶,兴奋归兴奋,就怕自己最后执意选择要走会辜负强总啊。

另一边,强总忙完事也在办公室“检讨”着自己这一年来对待学生军的“成”与“败”。

是啊,想当初,看到这么多的大学生涌到厂里,自己是如此地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哪知道自己离开的几个月,这批学生就走得没剩几个了。不用说,这其中肯定有相当大的成份是那些老家伙们趁我不在“挤兑”的结果。哎,这些跟自己的老爸一起打天下创建天明家具厂的老家伙们,现在好像一个个无时不刻地成了公司实行现代管理的大麻烦啊!给他们讲管理道理,他们觉得你书生迂腐;不给他们讲管理道理,他们却会觉得你不尊重他们。要是真没有了这些学生作后备,自己以后的厂子可怎么管啊?自己好歹也是正规大学毕业出来的,空有管理理念和一腔热血啊,自己又得回到之前“对牛弹琴”的被动局面吗?

天明公司的管理现状,似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加入和努力彻底改观!对于一直想做出成就来证明自己的强向西来说,这该是何等的残忍和痛苦啊!

哎,这一切是怪自己能力不足还是拜一堆老家伙们成天捣乱所赐呢?

表面上在天明公司说一不二的是自己,其实这其中也有很多的无奈。原本指望着这些学生军们快快成长起来,老家伙们也许会“知难而退”。可偏偏这些老家伙们不识趣,硬要“占着茅坑不拉屎”!怎么挑明了说就是赖着不走人!背后使坏是肯定少不了的!

哎,如此的环境,这帮学生军要想继续留在天明,那是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强勇当然不会知道这么多,甚至只是觉得强向西总经理当初一口气招来这么多学生完全是为了装点门面罢了。

晚上下班回来,强勇把白天的事告诉了老妈和女朋友。

叶芬并没有马上“一点就燃”,而是略一思考,才比较“克制”地说道:

“勇,看起来这是件好事啊,说明领导要器重你呀!你在天明的机会来了。你千万莫要搞错了啊?我们在外打工的啊,难得有个老板赏识你呀。至于这结婚费用的事嘛,都是小事,老妈也不是出不起那几个钱,也不是想省那几个钱。试想:如果你俩的婚礼真的就在厂庆那天这儿办,呀?!不对呀,这也是天意啊!照强向西总经理这么一说,你俩的婚礼就是跟厂庆二十周年是同一天的嘛!哼哼,真有这么巧的事啊!强总这么弄,无非是借机拉拢你,也对外造造势。你想想,当初你们三十多个学生一起来这儿的时候,多么轰动啊!他强向西就不想把这势在这儿给弄灭了。哎,强勇,之夏,你们俩怎么看,我的意见就是成全他强向西总经理算了,这么一弄,不是也特别有纪念意义的吗?”

“嗯嗯,说起来也是啊,这也太难为强总了。还别说,公司这么一弄,只怕建厂以来我跟之夏也是头一遭的吧?!哎,之夏,你什么意见,反正我这人嘛,心太软,最怕别人对我好。哼哼,完事回头咱回滨江再操办一次不就行了?只是这两头的场面谁来主持呢?是得找家得力的婚庆公司了,要不然把这么大的场面弄砸了,那可不就只是我们小俩口的事啰,这恐怕已经上升到天明的政治高度去啰。”强勇原本就是这样想的,老妈叶芬的话,让他吃了定心丸。不过,他也算是有点自己的想法或顾虑的。

“哼,别老盯着我啊,强勇,我以你为主呀。至于主持的事,实在不行我就自己上嘛。”一直笑而不答的颜之夏终于开了口。但她的最后这句话,却是让强勇母子俩震惊了!

“之夏,你说什么呢?我没听错吧?哈哈哈!别说自己不会,就算会了,哪有自己结婚自己当主持的啊?省钱也不能省到这份儿吧?”强勇以为颜之夏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你还别不信啊?强勇。我以前在老家绵阳就是开婚庆公司的,搞的还不赖只是因为搭挡走了,一个人开的不怎样,加上老乡的欺骗,才。。。哎,今天不说这些了。我来广东本来也是想开婚庆公司的呀,只是钱被老乡骗光了嘛。说是厂里稳定点,就躲厂里混口饭吃,不想就吃到现在这个样子了。强勇,你别盯着我啊?我有说错了吗?”颜之夏“回敬”强勇的一番话似是之前强勇母子俩都没听说的或者说只是略为知道一点点皮毛而已,所以强勇母子俩更加地“错愕不已”。

颜之夏的话说出来,自己马上就觉得有点“过”了,所幸未真正涉及自己的老父老母。

“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啊?之夏,你还有多少秘密我不知道呢?没想到,你真开过婚庆公司啊?而你的那合伙人真有那么重要啊?那后来干吗不接着一起干呢?”强超听着“新鲜”极了,但对其中一些的“环节”却很是费解,但又不想因此“刺激”了颜之夏。

“强勇,还说我呢,你不也从来没问过我的吗?我中专毕业后就在老家绵阳开婚庆公司的啊,差不多大半年了,弄的在绵阳当地还小有名气呢。可惜了我的合伙人走了啊。好象是好男朋友不让跟我一起开的,我当时看到她挺有才气的,还送她百分之十的干股呢。哎,这个女孩子,可能是我这一辈子遇到的最投机的合伙人啊!咦,她叫什么名字啊?原来挺熟的一人名字,到了嘴边居然想不起来了。让我再想想,也姓颜的,噢,对了,想起来了,好漂亮的一个女娃啊,也是我们绵阳的,叫-颜-如-玉。”

“颜如玉?是不是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的,一笑两酒窝?还特别喜欢留长头发的那个?”强勇一听,大吃一惊,忙追问道。

“对呀,差不多就是这样子吧。咦,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知道啊,她头一次上我办的婚庆公司的台啊,我当时都担心死了,台词才给她,谁知她看了两眼,居然放下了,我以为完蛋了。谁知道,她居然完全靠个人的临场发挥把现场气氛完全调动了起来!那效果简直就跟大型电视台的主持人差不多!反正我是没办法比了。”颜之夏听强勇这么一问,也是大吃一惊,忙不迭地点着头,但一说起这个搭档来,兴致一下子就来了,挡都挡不住。

“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个女娃可不就是我的同班同学?!我开始还以为有同名同姓的呢。没错,你说的那个叫颜如玉,你当年的那个合伙人,正是我的同班同学。你怎么会碰到她呢?她是什么情况?嫁人了吗?”强勇一拍大腿,两眼放光,失声惊叫。

“哼哼,真的这么巧啊?同学又怎么样?你不会要去跟她叙叙旧吧?她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最后一次有个男来过,气势汹汹的来拽她走。凭我的直觉,这男人肯定不是她老公。你不知道,那男的也太老了,看上去总有五十多岁了吧?我估计他(她)俩就是那种男女关系的吧?这是个人隐私,她不方便说,我也不好意思问。等等,我好象在哪个本子上还留了她的联系方式了呢。”颜之夏边说边尽可能地回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那你得好好找找啊。一说起颜如玉,那可是当时在我们学校名动一时的大才女大美女啊!她的能力我是相当认可相当佩服的。之夏啊,你不知道,原来在学校啊,写起东西来,唯一敢跟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叫板的还不落下风的也就她颜如玉这么个巾帼英雄呀!没想到她走的路子竟然是这样子的!哎,之夏,前年我去拿毕业证的时候,倒是听说她跟咱学校校报编辑部新来的帅哥张波闹出点绯闻来,听说人家张波还受了处分呢。”强勇一提起颜如玉,话题也是蛮多的。不过,这也说明自己平时对她也是蛮关注的哟。

“我们四川女娃怎么样?是不是都很漂亮啊?比起玉姐,我是算不了什么的哟。她那样才叫漂亮,我只知道她口才好,听你这么说文笔还这样优秀!可惜了,也不知道玉姐现在怎么样了?人在哪里?我当时就有一种感觉,她好象有一种力量在羁拌着她!哎,自古红颜多薄命,说的一点没错。”颜之夏一听,马上就为自己的好姐妹“愤愤不平”起来。

“之夏啊,你还不知道吧?她还有一个跟她一样漂亮能干的妹妹呢。咱不说这些了,这样扯的也太远了。不过,这么一看,我这个同学好象真跟咱家有点缘份啊!我跟她同学三年,毕业了联系不上,她居然跑去跟一个从来不认识的你在一起搞婚庆公司。当然,那个时候你也不知道还有一个我的存在。但冥冥之中就有一种力量牵着你来深圳找到我,然后我们俩不认识还特地安排一场撞人事故硬是把我们俩整到一起,老天太有心了,对我们俩。而今天竟然因为要结婚,你又得把失联多久的她给挖出来了。真是的,好象我们三人都有缘似的怎么也绕不开好的呀。”强勇继续把话题放在颜如玉的身上,很是玩味。

“可不是嘛。我一向只跟好人有缘。你等下,我记得我的联系方式好像都是放在一个随身带的行李箱里的一个本子上的。那,对,就是这个包,我得好好找找。噢,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个本子,看,是×6×4328。”颜之夏似乎没听出强勇的酸味,只顾自己边说边从一箱子里翻弄出一个快要破烂的本子,一会儿像发现新大陆样,兴奋地叫起来。

“好的,我帮你记下了。之夏,我马上打个传呼给她。不过一年多快两年了吧,现在情况变化那么快,不知道你保存的这号码还管用不?”强勇也是一脸的兴奋,一把抢过那旧本子,话没说完就想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出了。

“切,看把你急的,我也要去。我们楼下不就有固定电话的吗?我要亲自听下我玉姐的声音,多少年了。”颜之夏也是急不可耐,边唠叨着边不放心地跟了过来。

就这样,一根已经断了几年的线,此时又被“无中生有”地连了起来。

幸好,被强勇和之夏俩寄予厚望的传呼马上就有了回音。

当对面传出颜如玉的熟悉的声音时,一旁颜之夏瞬间就泪崩了!而当她哽咽着诉说着离别后的点点滴滴时,马上就轮到对面的颜如玉的泣不成声了。

显然电话两头的俩人都有点太激动了,这是喜极而泣啊!颜如玉更是有点震惊了:突然听到好妹妹的声音本就高兴得不行了,再一听说她要结婚,而新郎还是自己的老同学强勇?!临了她妹妹颜之夏居然还邀请她来作为婚礼的主持,更是让她五味杂陈啊!

这是好事,妹妹的好事!但这也是“造化弄人”吗?

颜如玉在送给妹妹颜之夏美好祝福时,心里却莫名地泛起阵阵酸味。

是啊,想当初在学校那阵,谁不说强勇跟自己才是郎才女貌的绝配啊?可三年来,也从没见过他强勇对自己主动表示过呀,哪怕只是暗示也行。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人家强勇,就是女孩子的所谓矜持让本来就自视清高的自己一直就这么“裹足不前”。从而只空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从而让那个该死的张波和王平安有了可趁之机!

而自己的好姐妹颜之夏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点吧,好像她的幸福是从自己身上搭了个桥似,一下子跨过去就跟从来没见过面的自己的同学强勇擦出了火花。。。。。。

这就是命啊!

而自己跟妹妹颜之夏两相比较,简直就是一个“反面”的“悲剧”的典型。

这能怪谁呢?

责任恐怕还得从自己身上来找的呀。要不是当初自己太单纯,也不会上了他张波的当;要不是好面子急于找份稳定的工作,也不至于就这么轻易地委身于王馆长这个王八蛋的。

即使这样,自己也没有理由拒绝曾经的搭档的请求。那样,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一切似乎都有了着落了。

第二天,强勇便郑重地回复了强向西总经理:同意在天明公司厂庆那天操办自己的婚事!并且,婚礼的主持人自己已经找好了。

这可把强总乐坏了,他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那兴奋劲好像是自己要结婚的一样。

是啊,这对于正处于“困境”中的强总来说,无异于又看到了他心中的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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