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娜三两步走上前去,用从垃圾堆里翻到的铜管,戳了戳对方的额头。
然后,果不其然地看见,足足有成年人手指粗的铜管,被他一下子暴起给弄弯了。如果这是个普通的人,运气差点,此刻大概已经重伤不治。
尤娜扔掉铜管,见对方只是应激反应,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冷漠地拿了一块石头,瞄准对方脑壳——
“咚。”
霍,响亮。
十分!耶!
尤娜满意地停手,盘腿坐下来。
金发少年挣扎着睁开双眼,眸子中饱含杀气与厉色。他感应到有人在自己身旁,第一时间抬头看向那里,旋即微愣。
“啊——”尤娜拖长了音以示回应,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这么看着少年冷静又有效地处理好伤口,撑着地坐了起来,并用伤口对准了她。
尤娜不慌不忙,甚至乖巧地打手势:
「Gin,我们可是上下属关系。」
她笑起来,核善又灿烂:「我·才·是·你·上·司。」
金发少年不为所动。
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过了一会儿,他才放下枪,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问道:“这里是你消失这几年所待的地方?”
「当然。」尤娜点点头,后背靠在墙上,钢蓝色的眸子如同糅杂着玫瑰的画卷,里面却清晰地倒映着对方仍然放在枪上的手。
「Gin,我算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连我都要防备吗?」
「更何况,在我消失的前一天,那位先生可是明确表示了,我会是他的准接班人。」
从那一天开始,她和Gin的身份便不同了。
少年琴酒冷笑:“BOSS还在,他就是我唯一的……”
“啪。”
尤娜打了个响指,成功打断他,也陪着他笑,脸上的神情是杰森从未见过,琴酒却无比熟悉的:「那么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你应该听谁的?」
明明无法说话,只能靠手语交流,她做起来却丝毫不滑稽可笑,反而让人心神微震。
「好好考虑考虑吧,Gin。」
琴酒眯起眸子。
她刚刚说,“这个世界”。
他甚至告诉琴酒,那是他最满意的接班人,无论用什么方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现在,他的确找到了尤娜,却发现她像是完全没有一点改变似的,时间仿佛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
见琴酒真的放下了枪,尤娜这才乖乖巧巧地——拣着给他相关情报。
在少年的记忆中,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两个孩子身份又特殊,有隔阂也不奇怪。
——不过,不应该是一个下属对主人的隔阂。
等琴酒表示他已经明白了现在是什么状况,他身上的伤也不能再拖了。尤娜估算着琴酒的意志力还能让他再撑多长时间,开始计划着往哥谭去。
因为杰森的工作也比较特殊,所以他们家里面备了很多的伤药。尤娜倒也不怕把自己的住处和杰森暴露给琴酒——虽然两个人刚刚的见面几乎可以算得上剑拔弩张,琴酒还用枪对着她,但这都是基本操作了。
在她是那位先生心尖尖上的准继承人、又没有背叛组织的情况下,尤娜对琴酒有着非常高的信任度。
「哥谭就是我们以后的据点。」
哥谭是全美犯罪率最高的城市,号称罪恶之都,在其他各州有过罪行的犯人,大部分都想要逃往这里。但同时,这里面的水也比其他地方要更深、更危险,那些疯子就不说了,单单是已经盘踞起来的几大势力,就让人难以出头。
「我要把黑衣组织,重现在这个世界。」
无论是琴酒还是她,都知道根本目的不并不是重建黑衣组织。但很明显,她需要他从零建立起一个像黑衣组织那样的黑|手|党。
哪怕这原本并不是他的工作。
「这是命令,Gin。」
前搭档的办事效率素来让人满意,两个人在一块行动就更加迅速,很快混上了回哥谭的大巴。
但意外总是让人始料未及的。
因为超人的缘故,大都会这座城里虽然犯罪率不高,但想来挑衅超人的超级罪犯也一样不少。
看到事情有变,尤娜当即冷下脸色,扭头下车就跑。琴酒看着那个有几米高的巨人,眯了下眸子,并没有不切实际的想要与之一战的想法,反而跑得比尤娜都快。
尤娜:“……”
她甚至还抽空瞥了一眼旁边的人们。很明显,这些大都会的市民并不像哥谭的市民那样经验丰富。
“都别想跑,给我留在这里!等着那个蓝色童子军来救你们吧!”巨人得意地哈哈大笑着,用手一拽,他们侧面的那座大楼就轰然倒下,从天空坠落,直直砸向两人所在的地方。
一整块混凝土板在尤娜脚下投下阴影。
琴酒瞳孔骤缩,反应极快,猛地把尤娜往相反方向推去。
然而,越在这种时候,尤娜的思维和动作就越快。
她并没有顺着琴酒的力道,而是借力把自己和琴酒的方向转换,反而将琴酒推出了危险区。
***
剧烈的疼痛唤醒了她。
尤娜轻轻“嘶”了一口气,光是这样又惹来一阵剧痛。显然,这样的疼痛已经有些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她忍着头部的黏腻和钝痛,睁开被睫毛糊住的眼睛,观察起自己和周围的情况。
看上去尤娜似乎比较幸运,后来落下来的大片混凝土块在这里勉强制起了一个三角形的区域,甚至在不远处还有一个缺口,看起来像是能够通向外面的出口。
但先前落下来的那些石头,却将她的小腿紧紧压住了。
尤娜强撑着让自己的手摸向后脑,摸出了满手的鲜红。
怪不得她现在觉得晕晕乎乎的,连思维也迟钝了下来……尤娜扯了扯唇角,明明不在哥谭,她也能受伤,真是绝了。
双腿已经近乎麻木,大腿上的动脉被尖锐的石头刺穿,正在汩汩流着血。如果不马上进行止血处理,等待她的下场,就只有失血过多而死亡。
如果琴酒也没事,他一定会来救他,但尤娜不是那种把生存的希望交在别人手上的姑娘。她一手艰难地捂住大腿上的伤口,一手撑着地,勉强让自己侧过身来,试图自救。
如果喊一声超人也许会更有用。
可……真是可笑,她连出声求救都做不到。
她也不喜欢向其他人求救。
尤娜咬着牙向上托举压在右腿的石头,好在原本就有一些空隙,她右腿微微用力就抽了出来,虽然有些血肉模糊,可总归还是可以治好的。
……失血更加严重,她的时间不多了。
尤娜想再次用同样的方法去移出左腿,这样她才能离开这个地方。
“……”
女孩被血浸染的蓝色眼眸一点点黯淡了下来。
无法做到。
让左腿也像右腿一样脱困,根本无法做到。
原本左腿的地方就卡得很死,右腿抽离之后,那些石块迅速填补了原有的空隙,让这个听起来简单的动作,顷刻间成为了令人绝望的难度。
能力偏偏在这种时候没有一点反应。在其他世界死亡可以,但在这里死了,那可就是真的死了。
……
过度的失血和头部受的伤,让尤娜的视线模糊起来,甚至已经无法思考。
左腿被石块死死压着,掩盖了剩下的部分,露出来的地方惨不忍睹。
尤娜看着这幅景象,却与脑海中的那些恐怖的记忆逐渐重叠。
“……咳……咳咳……”
她小声咳嗽了起来,因为没有力气,听上去就像是奶猫的呜咽。
她开始微不可查地颤抖,钢蓝色的虹膜混着暗红的血,显得更加晦暗。
记忆中的痛苦,似乎在这具身体上得到了重现。
——那是她永远也无法忘却的噩梦。
耳鸣声似乎是幻听,双腿没有了知觉,痛苦却如影随形。
无法开口,无法求救。
泪水不受控制地跌出她的眼眶,混着血污落下,砸在伤口上,又是一阵和其他比起来微不足道的疼。
哥……杰森,杰森,我真的好疼,好疼啊……!
好疼好疼。
为什么你不在啊?为什么总是在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不在啊?
手腕上有什么刺了她一下,视野已经模糊成了色块的拼接,她却清晰地认出了那是杰森给她的手环,因为损坏而变得尖锐。
她缓慢地让它更进一步地刺进手腕,那疼痛比起其他来,就像是小猫的爪子在掌心挠了一下,却意外让她变得清醒,而不是更加昏沉。
……对了,她要活下来。
她一定要活下来,不·计·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