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并不好走,祁桑踩着谢龛踩过的脚印走着,回头看一眼,沈茶依旧站在原处,快要消失在了眼前茂密的树林中了。
“你看了人家身子,按理说是该娶了人家的。”祁桑说。
身后徐西怀听了这话,一不留神险些被一根伸出来的藤蔓绊倒。
这姑娘是真傻还是假傻,这长公主此番前来,摆明了就是要跟她抢人的。
她不抢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将人往外推。
谢龛懒得理会她。
祁桑也就不再多说,身后扶风又递了个果子上来,她咬了一口,顺手从草丛中摘了一朵粉白小花在指间把玩着。
扶风在后头默默看着。
他同她跟着范老先生在山中生活过一段时间,祁桑喜欢到处跑,在山中采各种不知名的花,但没有哪次如现在这般,整个人都透着轻快柔和的光。
没有戒备,没有忧心忡忡,比起那些打发时光强迫自己忘记一些事的时候,此刻的她似乎才在真正享受朝露、阳光、山风、花草。
谢龛听着身后咔嚓咔嚓咬果子的声音,忍不住转身将她提到自己跟前来:“又吃独食。”
祁桑说:“没有了,都吃光了,先前给你留着来着,看你在照顾长公主不方便,我就给吃了。”
“那不还剩半个么?”
“半个也不给你。”
谢龛要了半天愣是没要出来,给气笑了:“祁桑你好样的,你给本督等着。”
祁桑忽然停下来:“要不我去采蘑菇给你吃吧?我在山中住过一段日子,采蘑菇是好手。”
身后排了那么长一段队伍,就等着赶紧离开这个阴森湿漉漉的鬼地方。
她居然一点都不怕,还有心思去采什么鬼蘑菇。
徐西怀忍不住攥紧拳头,希冀着总督大人能脑袋清醒一点,赶紧带他们离开这个是非地。
但非常不幸地,他听到了谢龛饶有兴致地一声‘好啊’。
徐西怀:“……”
算他倒霉!
早知道就该换施不识来的,他可不惯着她,就算无法改变最终结果,就算免不了挨一顿鞭子,但嘴上他肯定是要狠骂一番的。
山中怪叫此起彼伏,常年久居深宫的沈茶哪里见识过,终究还是熬不住心中的惧怕,一路踉跄着追了上来。
谢龛心狠,救她弃她不过是一念间的事情,若不跟上去,或许他真的会将她抛在这山中自生自灭。
谁料一路狼狈地追下来,却见队伍停在了半山腰。
徐西怀听到动静,转过头看了一眼,道:“长公主若是不急,不妨稍等片刻,总督有些事在忙。”
沈茶裙摆被泥土沾湿,沉重地坠着,她双手死死抓着衣衫,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遍。
没有看到谢龛,也没有看到那个祁桑。
他们做什么去了?
“带本宫去寻他。”她说。
到底还是长公主,谢龛可以无视她的身份,但徐西怀不能,也只得笑笑:“总督此刻不一定在什么地方,咱们去寻了说不定还会在山中迷路,同他走岔了,倒不如留在此处等着,不会多久的。”
沈茶浑身都在抖着,不知是被情绪催动的还是伤口太疼了。
“带本宫去寻人!”她又加重了语气说了一遍,不肯就这样徒劳地留在原地等着。
徐西怀耸耸肩,也不同她争辩,只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长公主当心脚下。”
倒了个霉的!
算他施不识傻人有傻福,躲过一劫!
沈茶追下来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祁桑带着扶风同谢龛已经走出去了很远了。
她在前面翻找着,扶风在后面捧着树叶做成的小兜,兜里放满了各种各样颜色漂亮的蘑菇。
谢龛目光复杂,一遍又一遍地看向那些蘑菇:“你说你采蘑菇是好手?你确定?”
她采蘑菇的原则似乎并不是有毒没毒,而是形状好不好看,颜色漂不漂亮。
专挑有毒的下手。
这是要给他毒死?
祁桑没有回头,依旧拿个小树枝在前头哗啦着,十分笃定地道:“你放心,不会给你毒死的,我都吃了多少年了,不一样没毒死。”
“你吃过?”
“对啊!我负责采蘑菇,扶风负责做蘑菇汤,可鲜美了。”
“……”
谢龛扫了眼一旁面色不变的扶风。
扶风没什么表情地道:“把有毒的挑出来就好了。”
“没毒,都没毒。”祁桑还在振振有词地辩解。
谢龛没有再说什么。
他忽然有种在参与她过去岁月的错乱感,显然祁桑的确是有一些在山中生活的经验的,不会贸然拿手去划拉草丛,采摘蘑菇时也会小心瞧一瞧四周有没有毒蛇。
就那么慢悠悠地跟着她走,一点也不担心会迷失在这森林里。
直到遇到一棵果子树,鲜红圆润的果子高挂枝头,除非爬到树上去,站在树下是摘不到的。
“你还吃吗?”祁桑犹豫着问。
谢龛双臂环胸斜倚树干,似笑非笑道:“我说吃,你就给我摘吗?”
“我不会爬树,扶风会。”
但显然谢龛对旁人摘的果子没什么兴趣,他随手抽出腰间的蟒鞭,卷缠了一截树枝直接拽弯了下来。
半截树枝带着满满鲜红的果子就在眼前晃动。
祁桑忙将树枝丢了,手忙脚乱地摘了许多,直到扶风手中的小兜终于满了,这才收手。
谢龛总算是吃上了个果子。
口感酸涩,并不好吃,但好在他并不挑嘴。
三人慢悠悠地走回去,发现徐西怀不见了。
掌刑千户很快将长公主逼着徐西怀去寻他们的事交代了。
谢龛点点头,左右有徐西怀在,也不会有什么事。
“本督京中还有事,先行下山了,你们留一些人在此处候着便是。”
说完,带着人便继续往山下走去。
谢龛说是京中有事,但路上却并不急于策马奔驰,反倒带着她悠闲地一路闲逛着走,路过路边花树,也会驱赶马儿靠过去,随手折一截花枝递到她手里。
祁桑感觉到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腰封上的刺绣,似乎下一瞬就要给她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