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无语的看着那比划的数字,将头撇向一侧。
还是这么二。
连舟见她动了,这才确定,她是真的醒了。
“隋玉?”他轻轻唤了一声,怕声音稍大一点儿,那声波就会把她震晕过去似的。
隋玉望着连舟,默默的,眼神中藏着难以言说的话。
连舟以为她沉睡太久,又怕她留下了什么后遗症,急问那中年男人:“陆医生,她怎么样了?”
中年男人叫陆平,也是何应在收的弟子,只不过他是学了西医之后,再拜何应在为师学中医,比浦隋玉晚入门。何应在的学院太忙,就派了陆平守在这里。
陆平抄着手,偏头看隋玉,一脸为难的道:“眼睛发直,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视觉神经。刚才我问她话,她没回答,也不清楚有没有伤到听觉神经。另外,她不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语言神经。”
隋玉听他的胡扯,更加无语了。
她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一字一字艰难的道:“师……弟……我……听到你……说我……坏话了……”
她太久未说话,嗓音像是生锈许久的锯子锯木头似的,语速缓慢,声音又低又嘶哑。
但只要是她发出的声音,就够了。
连舟激动的眼睛都红了:“隋玉,你终于醒了!”
他握住她的手,那宽大有力的手掌都是颤着的。
陆平点点头,眼角也是微红,他拍了拍连舟的肩膀:“是啊,傻小子,她醒了……”
到底是一起在应山学堂学过医术的,隋玉还在学堂那会儿,陆平很是照顾她,把她当妹妹的。
他对着隋玉道:“我去给师父打个电话。”说着,他又顿了顿,对连舟道,“她刚醒,谨慎起见,你还是要带她回医院再做一番详细检查。顾钧是她的主治医师,在脑科是权威,他说没事,才是真的没事。”
连舟点头:“我知道的。”
此时,他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留在她身边,好好跟她说会儿话,好好的看着她。
陆平瞧了他一眼,摇摇头,往门口走去。到门边时,他像是又想起什么,脚步一顿,转头对着隋玉道:“恭喜你啊,连太太。”
连太太?
这么说,他是成功了?
也是,如今,她人都在这别墅里了。若没有成功,连舟怎么可能成功把她转移。
若再晚一点,也说不定,浦金悦情急之下就再给她下药,直接弄死她了。
但此时,她是一个刚醒来的病人,要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样子。
她看着连舟。
连舟的耳尖有点发红。他的声音比她还沙哑,带着些许颤抖,道:“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不过这里面有原因的。”
他紧张的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汗都出来了。
他只知道,他所经历的那些,她一无所知,突然知道自己嫁了人,肯定无措迷茫。
连舟缓缓的,把事情挑挑拣拣的给她说了一遍。
隋玉配合的做了一些表情。
她望着天花板上的六芒星水晶灯,连舟说的那些画面在她脑中浮现。
但很平静,没有那么惊心动魄,远没有她身为姜不渝时,所知道的万分紧张。
连舟不想她刚醒来就听到太刺激的事,只是用很平静的语气叙述。
浦金悦是她的亲姐姐,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她醒来听到的第一件事是她已经结婚,已经够刺激了。如果再听到她的亲姐姐一直试图让她昏睡,甚至想她死,这对她太残酷。
可现实如此,连舟又不得不告知她这些,不然,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在她昏迷的时候娶她。
“……不过,我们只是举办了婚礼,等你彻底好起来之后,我们再领证。到时,我会再给你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连舟将她的手贴在脸侧,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细致的掌纹。
他克制着自己的激动,对她温柔的笑:“隋玉,谢谢你,你能醒来。”
书上说,没有失去过,就不知道这个人的重要。
他太明白了,所以这一声谢谢,不足以道出他心中万分之一的感激。
他感谢上苍,把浦隋玉还给了他。
他也感谢浦隋玉,谢谢她顽强的生命力,没有放弃她自己。
隋玉的手掌贴着男人的脸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瘦骨,几乎没有一点肉了。
她知道他一个人撑着的辛苦,可这样真切的感受到,还是让她的心里疼了。
“连……舟……”她叫他的名字,想谢谢他,可正攒着力气往下说时,感觉那握着她的大手忽的松了力道,垂在了枕头边上。
她偏头看过去时,见男人枕着她的手睡着了。
他的眼皮底下,有着一层厚厚的黑眼圈,想来与浦金悦恶战,为了那场把她抢过来的婚礼,已经许久没睡好。此时见她醒来,绷着的神经一松,生理上就受不住,睡过去了。
他在梦里,还不忘喃喃说梦话。
“我在这里,隋玉……我一直在的。以后,我不离开你……你也不许离开我……”
隋玉听着他的梦话,眼睛微微湿润,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不知道,距离霍衍领证结婚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不应该再去想了,那一切,都不再与她浦隋玉有关……
她看着连舟的脸孔,手指轻轻的刮擦他的脸,无声问道:连舟,你知道南柯一梦吗?
眼角落下的泪,不知为谁而流,但隐落在枕头之后,她坚定的告诉自己:我现在是连太太。
……
医院。
霍衍在病房守着,看那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的女人。
距离领证那天昏倒,姜不渝已是陷入昏迷的第三天。
二房过来探病,王美仪探寻的看了眼姜不渝,小声道:“姜小姐,该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霍项南胳膊肘给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闭嘴,再对着霍衍道:“霍衍,要不要给姜小姐再做个血液检查?”
霍衍的眉毛紧皱着,之前姜不渝就曾差点晕倒,还很是怪异的非常虚弱。后来,被他压着做了身检查,在医院住了几天。
但那次检查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只是过于消瘦,医生开了很多补药。
再后来,姜不渝虽然还是瘦,但身体还算健康,蹦蹦跳跳,一点问题都没有。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晕倒,还陷入这么长时间的昏睡?
姜不渝晕倒,霍衍即刻就将人送进了医院。一连串检查下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医生甚至问了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霍衍一一作答。
各科医生会诊,最后给了他一个模糊答案,说姜不渝可能是过度劳累,身体陷入了自我防护,具体情况需要再观察。
对于一个大四学生,课业不算多,但姜不渝一直在忙小高村的事,要说她过于劳累也说得过去。
“不过是做了点小事,至于累得昏倒吗?”王美仪走出病房,摇晃了下脖子,“我看就是有什么隐疾。霍衍这妻子,不能娶。”
霍项南皱眉扫了她一眼,懒得再说她。
迎面走来霍项北一家子。
“老四,你也来探病吗?”霍项南打了个招呼。
霍项北“唔”了一声,看了眼王美仪,他身侧的小女儿霍晴乖巧的打过招呼,小声问道:“婶婶,姜姐姐真的是被山里的妖精附身了吗?”
姜不渝在领证那天昏倒,又加上两人前一天晚上夜出去山里,谜信的佣人私下已经议论开了。
“……在我们老家,新娘子晚上是不能出门的。姜小姐那么晚出门,肯定是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他们还没结婚,字都没签上,姜小姐不算新娘子。”
“领证不就是结婚,都一样的。这不管是准备结婚的,还是刚办了婚事的,女人身上有喜气。在我们那乡下,说那些还没娶老婆就死了的男人,嫉妒别人结婚,专寻新娘子。大晚上新娘出门,就容易被那种东西盯上。”
“我看姜小姐昏迷不醒,就是被那东西压……压上了……”
佣人之间传得玄乎,有的直接说姜不渝是被诡压身,后来话传到了章裕恒耳朵里,被章裕恒制止了。
但这些话,多少还是传到了霍家那些人的耳朵里,有人信,有人不信。霍晴小孩子一个,对鬼怪传说正是好奇的时候,见了人就问一声,想听听真假。
王美仪看了眼霍晴,道:“世界上哪有那种东西,姜小姐就是身体不好。”
“我跟你说,可别在你大哥面前说这些,你会倒大霉的,听到没有?”
霍晴点点头,小嘴抿紧了。她是最怕她那严肃的大哥的。
霍项北领着女儿进去了,王美仪才在背地里道:“我看姜不渝那样子,说不上还真是被鬼压身了。项南,咱们南晖苑离他们院子那么近,要不要买点辟邪的东西?”
病房内,霍衍心里烦闷,霍项北一家过来了,他没心思招待,就让章裕恒代替了。
他找了个抽烟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
以往,他只在心烦,或者太忙时抽烟提神,但这三天,几乎抽了他半年的烟量。
旁边有护士推着小车经过。
“……你听说了吗?十七楼的那个植物人醒了,这世界上还是要相信真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