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魏允公频频造访郑国公府,对谢语关怀备至,宽慰她道:
“皇后娘娘心地善良宅心仁厚,定然不会有事。”
姜琬宜看着魏允公对谢语嘘寒问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失落。
“嗯,姑母定然不会做那种事的。谢谢你,魏允公,还肯来看我。”
自从皇后出事,定国公入狱,京城众人对谢语避之不及,魏允公却每日前来探望。
他深知这丫头往日里活泼开朗,如今却变得沉默寡言,还故作懂事地说自己无事,不禁眉头微皱。
他放心不下,便找了一旁的姜琬宜,温柔地嘱咐道:
“琬宜妹妹,我叨扰了。只是我实在放心不下阿语,你如今与阿语同吃同住,也多劝解她一番!若有何事需要帮忙,尽管让流烟来国公府找我。”
姜琬宜沉醉于魏允公的温柔关切,却又为他对谢语的满心关怀而痛心。
可在心上人与好姐妹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帮助谢语。
她强忍着内心的悲伤,自然地说道:
“允公哥哥,其实阿语这几日茶饭不思,整日对着皇宫的方向以泪洗面。”
说完,她还故意向谢语那边瞟了一眼,脸上满是纠结,这让魏允公焦急万分:
“琬宜,你快说!不必顾虑阿语,只有告诉我,我才能帮到你们。”
姜琬宜又假意瞟了一眼谢语,才压低声音道:
“允公哥哥,如今皇后的案子由贵妃再审,恐怕难以真相大白了。
皇后娘娘和定国公是阿语在京城仅有的两个亲人了!
她急得这几日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我那日陪她去寻了二皇妃。
二皇妃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可她说她也无能为力。
她说如今...如今...”
魏允公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姜琬宜,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这小丫头片子还是只字不说。
他一反平日里的谦卑,焦急地问道:
“如今除非如何?”
姜琬宜见鱼儿上钩了,内心不禁有些喜悦,但表面上还要装作被魏允公吓到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除非由长公主出面求情,换一个审案子的人,方能还皇后娘娘清白,让阿语放心。”
魏允公听到姜琬宜的话,才逐渐松了一口气:
“这有何难,我回去就与母亲说!你且让阿语放心,皇帝舅舅与母亲一向都是公正之人,定能还皇后娘娘一个清白。”
姜琬宜低着头,激动得连连点头。
魏允公发觉这丫头有些不对劲,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过激的模样可能吓到了她,于是连忙柔声安慰起来。
“对不起琬宜,哥哥刚才有些激动,吓到你了!不过你可算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恩情!”
姜琬宜有些惊讶,魏允公竟然会在意自己的心情和感受,看来自己没有看错人,心中的喜悦之情难以抑制。
“允公哥哥太客气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魏允公心情愉悦地看着眼前娇俏可爱的琬宜,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嗯!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
永远?妹妹?
这两个词如一盆冷水浇了她个透心凉,将姜琬宜从美好的幻境中瞬间拉回残酷的现实。
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儿,再怎么忍耐也无法像成年人那般隐忍,内心委屈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爆发。
但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地将魏允公的手放下:
“允公哥哥,不说了!
一会儿阿语要怀疑了,你一定不要告诉阿语是我告诉你这些的,她不让我说与任何人!
否则她就不和我玩了!”
魏允公这才意识到自己拉着姜琬宜出来的时间有些过长,对着姜琬宜温柔一笑:
“快去吧!小丫头,记得阿语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
姜琬宜强颜欢笑,直面魏允公,然而,在转身的瞬间,她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被无尽的悲伤所取代。
或许,她和魏允公的未来之路依旧漫长而崎岖。
无人知晓魏允公究竟用了何种手段,竟然说动了长公主。
宫中突生变故,具体情况宫外之人无从得知。
长公主趁机劝谏皇帝更换查办皇后案子的人。
显然,皇帝为了权力制衡,选择让长公主和二皇妃共同处理此案件。
没过多久,皇后娘娘的冤屈得以洗刷,据称,在背后捣鬼的是康美人。
谢语和姜琬宜在宫中已久,深知康美人一直依附于柳贵妃。至此,谁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众人心中已是了然。
谢语为自己的皇后姑母愤愤不平,若不是更换了查案人,皇后姑母恐怕早已含冤而被废。
这位皇帝对柳贵妃的喜爱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丝毫没有将她牵连进去。
姜琬宜不禁感叹,挑错了夫君,恐怕一生都将在不幸中度过。
正值谢语与姜琬宜在郑国公府花园里闲玩投壶时,姜彻为了她的名节,一直与她保持着距离。
然而,今日他却主动找上门来。
“谢姑娘,我曾听闻镇宁侯府的金疮药乃是独门秘方,能使伤口迅速结痂,且不留疤痕。不知可否赐我一些?”
“姜公子需要多少尽管开口!我这就回侯府取来!”
谢语这段时间住在郑国公府,受到一家老小的悉心照料,本就想为他们做点事,姜彻的请求正中下怀,这点小事自然是义不容辞。
听闻姜彻所言,姜琬宜和谢语才如梦初醒,原来是顾云华冒死激怒了贵妃,贵妃盛怒之下,不仅鞭打了她和八公主,还差一点要了她们的小命。
正因如此,圣上才插手此事,恰巧长公主在旁提议换人,此事才辗转到了二皇妃和长公主身上。
姜彻谈及顾云华受苦时,眼中的寒光让一旁的姜琬宜也不禁胆寒,谢语终于相信,这位风度翩翩的姜公子已经爱上了那位机智俏皮的顾家妹妹。
据说,顾云华此次伤势极重,谢语听闻后心生怜悯,那种孑然一身、孤苦无依、无人可信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
于是,她到底还是多给姜彻拿了一些,她也衷心希望赵徽和顾云华能早日康复。
“哟哟哟,给未来的小姑子准备了这么多啊!”
姜琬宜看着谢语慷慨的举动,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你不也刚刚跑到城东去排队,买你未来嫂子最爱吃的牛轧糖吗?”
姜琬宜心想,谢语这人真无趣,非得揭穿自己,但也是自己先调侃她的,想想真是自讨苦吃。
“如今这未来嫂子得罪了那位柳贵妃,等她再嫁给我哥,顾家与四皇子的联盟恐怕会出现一个大漏洞,你和顾云轼也会有个好结果的!”
谢语曾经或许会像姜琬宜一样对爱情充满期待,她也曾与顾云轼在燕州立下过山盟海誓。
什么大晋最勇猛的将军与将军夫人,可如今来看自己与顾云轼就连平安相守一生都成了奢望。
“不过这柳贵妃的确不适合在棋局中掌控全局,可怜了八公主与清平县主白白挨了一顿皮肉之苦!”
姜琬宜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看着夜风徐徐吹过,云朵逐渐遮住了月亮,如今局势究竟如何,她们也无从知晓,唯有静静等待。
因为她们和柳贵妃一样,都只能是这棋盘上的小小棋子。
谢语的内心总是被不安所笼罩,她时刻都有种要与顾云轼生离死别的痛苦,每到夜半时分,她都会满脸泪水地从噩梦中惊醒。
她无比害怕,害怕自己会像皇后姑母一样,在折磨中度过一生。
后来,她想出了一个办法,每当她梦到与顾云轼分离,她就会下意识地默念:
“顾云轼,我等你功成名就来娶我!”
然而,她最终没有等到顾云轼的功成名就,等来的却是册封她为永宁郡主的圣旨。
谢语不禁感叹命运的捉弄,京州的贵族女子们都知道,一个官宦世家的女子得到封号,意味着将来必定会嫁入豪门权贵之家,这对于任何一个想嫁入王公贵族的女子来说,都是天大的福音。
可对于谢语来说,这封号却如同沉重的枷锁。外姓人很难轻易获得郡主的封号,就连她那温婉大气、身为京州四大官宦之女之一的谢词姐姐也未曾得到过。
难道是父兄的行为露出了破绽,皇帝才不得不给了她这个封号?
她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成为了帝后棋盘上的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她望着手中的红豆发簪,无奈地苦笑。
一旁的姜琬宜心疼极了,在她的印象中,谢语不应该是一个终日忧伤的闺阁怨女。
“谢语,你醒醒吧,只是一个郡主封号而已!又不是天塌下来了,你何必如此呢?”
谢语满脸泪痕地转过头,看着姜琬宜说道:
“不,琬宜,一切都完了!谢家、皇后姑母和父亲与皇帝都在逼我跳入火坑,我根本无法反抗。”
姜琬宜原本还想说些严厉的话让她清醒过来,但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也软了下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安慰道:
“阿语,我们还没有输!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们都可以奋起反抗,实现绝地翻盘!
你岂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哪怕只有一丝机会,也必须牢牢抓住,难道不是吗?”
姜琬宜深知谢语已被肃州谢氏逼得喘不过气来,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却还要在世人面前佯装活泼开朗,再这样下去,她必会疯掉!
不行,她必须设法让顾云轼与她见上一面。
次日,皇后传召谢语入宫。
魏允公派来监视谢语的侍从也已撤离。
虽然如此,可如今的姜琬宜想见顾云轼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她先前让流烟打听到的那家伙自从柳家表姑走后一直躲在军营中训练谁也不见。
本来她还能借看望沈欣若的名义去顾府,顺便给顾云轼带句话,可偏偏那沈欣若那丫头去了西山保胎。
最让姜琬宜气得是自己困在京州出不去,她在外面享受大好河山还时不时给自己书信一封说自己有多自在。
姜琬宜带着流烟在顾府门口徘徊良久,正不知所措时,却被一人拦下。
“你是郑国公府的姜姑娘?”
眼前的小厮身材魁梧,却是一副陌生的面孔,她如临大敌,毕竟京州鱼龙混杂,稍有不慎,被人抓住把柄,搭上的可是父兄的性命。
谁知那小厮倒是呆头呆脑地先开了口:
“我是顾府二公子的小厮澄让,姜姑娘可是有何事?”
姜琬宜害怕眼前人试探,依旧沉默不语,那小厮也心领神会,毕竟大街上确实多有不便,于是带着她从一处极为隐蔽的门进入了顾府。
“姜姑娘,你别怕!我真是顾府的人,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我带你去见我家二公子便是。”
澄让提着早晨顾云轼让他买的东西,带着姜琬宜与流烟去了顾云轼的春华轩。
“你是如何知道我是郑国公家的姑娘的?”
姜琬宜跟他走了许久,才试探性地问出心中的疑惑。
“您当年和我们轩大奶奶争吵的场面,至今仍让小的记忆犹新,又怎会忘了您这位表姑娘呢?”
伴随着澄让憨憨的笑声,姜琬宜真是懊悔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日,顾云轼终于得闲休息,他派遣澄让前往钱庄,给燕州的方奶奶邮寄了一些银钱,还嘱咐他购置些食物回来。
然而,澄让带回的人,竟是姜琬宜,这着实让他产生了丝的不解。
“表哥,你去见见阿语吧!我担忧阿语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发疯!”
姜琬宜甚少用如此哀求的口吻与他人交流,可她实在无法坐视谢语继续沉沦。
顾云轼凝视着眼前满含期待的姜琬宜,心中却泛起阵阵无奈与痛苦的涟漪。
他转身缓缓离去,背影流露着无尽的遗憾和无奈。
姜琬宜瞬间明白了顾云轼的态度,她气恼地诘问道:
“你难道打算背弃对她许下的誓言?莫非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作他人妇?”
顾云轼不敢转头,似乎在逃避,他竭力保持着平静的外表,然而,他的眼底却难以掩饰那一丝心痛的波动。
“也许,那位魏小公子才是她的良配!”
他的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却在姜琬宜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