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步宇手握鱼竿底端,他将一坨鱼饵捏成扁平状然后裹在鱼钩上,用另一只手握住鱼竿中端并用这只手臂发力用力一甩,于是那带有鱼饵的鱼钩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接着,只听一声清楚的水击声,在那处平静的水面打起了一朵水花,冒出了几个水泡,随即一道道水晕均匀的扩散开来。
然后就是田晓生,他只是将挂上鱼饵的鱼钩抛向前方不远处,可能是因为水深或是铅坠太重缘故,当鱼钩落入水中后那鱼漂坠下不见了踪影,于是他又提起鱼竿将鱼漂往上捋了捋,又丢入水中,这下鱼漂冒出水面半截,刚刚好。
“在这种大水库钓鱼要甩杆,这样才能钓到大鱼。”林步宇将鱼竿固定好说道。
田晓生只是将鱼竿这头随便放在岸边,鱼竿那一头直接没入水中,说:“钓鱼我是外行。既然都是一个水库,那大鱼小鱼不都在这片范围内吗?能不能钓上大鱼那属于概率问题,我是这么认为。”
林步宇将沾着鱼饵的手伸入水里搓了搓说:“不是概率,钓鱼这行概率只占到极低的比重,主要是判断,也就是技术,虽然鱼都在这片范围内,但你杆子打的远就会投入到水深的地方,水库里的大鱼一般都在深水处活动。”
田晓生:“你缺大鱼吗?”
林步宇看着田晓生说:“钓上大鱼会有一种成就感。”
田晓生:“那是对于你来说,对我来说,钓上小鱼我一样很满足。”
林步宇笑了笑说:“是,每个人的追求不同。”
田晓生:“反正钓上来的鱼几乎不吃,不过图个心情。”
林步宇:“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就像这天气一样,我还从来没见过你钓鱼,这么多年都没有,以前多次约你钓鱼你都不来,今天你能来,真是破天荒。”
田晓生:“原本只是想找你说说话谈谈心,你说你已经在这里支起了鱼竿,我总不能扫了你的兴致吧?所以我就在路上随便买了鱼竿过来。”
林步宇将布凳放到田晓生腿边,又随手打开马夹坐下说:“你这大忙人,怎么会无故找我谈心?今天也不是周末,看来你最近少不了些烦心事,李德忠儿子的案子不好侦破,你这上面顶着的压力大啊。”
田晓生坐下拨弄着河边的一种叫做水芦苇的水草,这水草刚冒芽长出一节,他将这冒出的长芽翻过来弄过去的,说:“你钓过最大的鱼有多大?”
林步宇回想着说道:“嗯,有二十多斤重。”
田晓生做出略微夸张的表情说:“二十多斤?那是多大的鱼?是在这水库钓的?”
林步宇:“不是,这水库有大鱼,但我没有钓上来过,是在别人家的池塘里,是条草鱼。”
田晓生:“草鱼长的快。”
林步宇:“草鱼是长的快。”
两人都看着各自的浮漂,话到此间断。
过了一会儿,田晓生问:“那你一定吃了好几天吧?”
林步宇:“你都说钓鱼的人很少吃鱼的,我送人了。”
田晓生:“送人了?那真是太可惜了,难道不留一点自己吃?”
林步宇:“其实像这样的大鱼不好吃。”
田晓生:“就是,不好吃,还是不大不小的鱼好吃。”
两人还是各自盯着自己的鱼漂,谈话再次间断。
又过了一会儿,田晓生又问:“你能看见你的鱼漂吗?那么远。”
林步宇:“真正会钓鱼的人是不需要鱼漂的,鱼漂有时候只起到固定作用。”
田晓生:“那你怎么知道鱼有没有咬钩?”
林步宇:“凭经验,有时候能用鱼竿那一头感受到鱼咬钩的震动。”
田晓生:“你还是用了鱼漂,你算不算会钓鱼的人?”
林步宇:“我刚刚是懒得取下鱼漂,就跟你说的一样,钓的是一种心情。”
田晓生:“是一种心情,你知道吗?李德忠把他有过违法犯罪的事情告诉了我,还告诉了为李文胜伪造证据的事情,但他让我现在不要把他的问题交上去,他说等害他儿子的凶手抓到后,他会主动交代的。我当时是答应了他,现在想想又有些后悔,他的那些违法违纪问题且不说,单是林秀芝被害这个案子装在我心里都憋得慌,你说.....”
正当田晓生认真说着,林步宇突然手提杆起,于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就这样被他拉了上来。
“是条鲫鱼。”林步宇边解下鱼钩上的鱼边说。
田晓生盯着林步宇手里的鱼说:“不大,看来水深处也不见得好钓上大鱼。”
林步宇:“对,这个时候是存在一定的概率。”
田晓生:“你是怎么判断这条鱼一定是咬了钩的而不是在试探,要不然会脱钩,不如等到鱼真的咬住吞下了鱼饵,这样才稳当,我看你没怎么看鱼漂就突然提了上来。”
林步宇:“还是凭感觉加经验,该拉的时候果断拉,要不然这鱼就吃掉了鱼饵跑掉了,不要想等到那种吃到肚子里的傻鱼,这里的鱼都不傻,很狡猾。”
田晓生:“看来,我还是要将李德忠的违法犯罪先交给纪委,对于他干扰司法伪造证据的犯罪先交给局里。”
林步宇:“凡事不应该急于一时,我是这么认为。既然他敢将这些事情告诉你,就不怕你将这些上报,他作为一个副地级干部,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些后路他早就给自己铺好了,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做不但不利于你的工作,反而会让他对你失去信任,他告诉你的那些所谓违法犯罪也不过能定义为线索,想要转化成证据我想也很难,你不光要侦办李文胜他们的案子,还要翻林秀芝的案子。”
田晓生:“是,所以我很犹豫,我怕到时候李德忠又反水不承认,目前我也没有太多李德忠作伪证的证据。”
林步宇:“你能说说他是怎样伪造这些证据而且还伪造的这么天衣无缝,当然,你也可以不告诉我这些。”
田晓生:“跟你说说也没什么,但你要听的明白我还得从头说起。”
田晓生将李文卓自杀开始到李文胜失踪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林步宇,再说到李德忠伪造证据为自己儿子开脱这上面来。
李德忠那天得知李文胜杀人后就让李文胜将细节一五一十的详细讲出来。李德忠在仔细了解整个案发过程后,就琢磨着怎样为儿子开脱,但要通过权力关系直接干预恐怕不能,因为参与此案有三人,当时李文胜从学校带走林秀芝的所作所为学校很多人也知道,他想只能秘密制造伪证更妥当。他先是自己想到一个方案,那就是让其他两人顶罪,以此来开脱李文胜的重罪。因罗二娃跟陈硕都属未成年,他们来承担主要责任也不会判的太重,但李文胜必定参与了对林秀芝的轮流侵犯,有证据留下,所以必须消除李文胜留下的轮流侵犯的证据,于是李德忠就让罗二娃他们再返回案发现场,对林秀芝体内留下的证据进行了清理,然后又让罗二娃跟陈硕对林秀芝尸体进行侵犯污辱,以此来制造这两人的轮流侵犯的证据。但必定是尸体,罗二娃胆大些他按照李德忠的要求做了,陈硕胆小些,只在林秀芝体外留下了些证据。就这样,罗二娃和陈硕成为非法拘禁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及轮奸的主犯,李文胜虽然参与非法拘禁但由于过失没有看管好同伙两人而造成了林秀芝的死亡和被侵害,这种罪行处罚的不重,于是他们统一好口径准备以这样的方式区主动交代犯罪。
但这样以来,罗二娃跟陈硕虽然未成年不会被判死刑,但也属于重罪,李德忠还是担心两人反水,后来李文卓又提供出一套更好的方案,那就是通过买通刑侦人员来做伪证。于是李德忠当即差人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买通了毛小刚,案发第一现场是田晓生带着毛小刚一些人进行的侦查,收集的一手证据,毛小刚跟李兵在当晚李文胜被送看守所前对其进行了突击审讯,后来李兵也被买通。按照既定方案,这时的李文胜稍微对抗些审问就如实交代了事实,接下来就是罗二娃跟陈硕接连的落网,这也是计划当中,但抓人必须要毛小刚带人去,这样毛小刚就会名正言顺对罗二娃和陈硕第一时间进行突击审讯,所以他们故意让毛小刚最先得到罗二娃陈硕的藏身之处最后将两人抓获审讯。罗二娃跟陈硕也如实供述了整个犯罪过程,除了供述李文胜参与侵犯和殴打林秀芝外,这些都是最开始也是最接近真实事件的供词。
当时三人的供述及一些证据虽然固定,但这个案子还是迟迟没有提交给检察院进行逮捕,原因是李德忠一直还在此期间斟酌这套方案有无疏漏处,同时也是给三名犯罪嫌疑人时间让他们记清楚串供的台词,一字一句都不能错,要达到倒背如流的水平,同时在此期间,他们做好了网络舆情这事情,胁迫收买了林秀芝的继母,逼迫林秀芝的父亲同意出庭做伪造。待这些都准备完毕后,李德忠才放开市局局长杜正强的请求,于是案件就这样走到庭审阶段,庭审结果也就是之前看到的结果。
听完这些,林步宇说道:“李德忠的这个方法是高明,不过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将功亏一篑。”
田晓生:“但李德忠利用手中的权力将这几个关键环节的人物的弱点拿捏的死死的。”
林步宇:“毛小刚能有什么会被拿捏的?”
田晓生:“这个,到时候只有等毛小刚自己亲口说出了,李德忠没有详细的告诉我。”
林步宇:“其实一开始我敢主动接下李文胜辩护人这一角色,我是知道李德忠的手段和权力的,他大概率会这么做,只是没想到会用这样的手段。在这之前,李德忠妻子找过我,说到时候让我当李文胜的辩护人,让我为李文胜做无罪辩护,当时我还在犹豫,想无罪辩护几乎不可能,而李德忠妻子说让我只管放心,走个流程就行了,不要过多表述,结果不必担心,一定会是她说的无罪的结果。到时候舆论会大肆渲染,还会把我推出来,我还会因此而更为出名,算是给我做个顺水人情。我当时听到后心里也有普了,想到这样的好事当然没理由拒绝。”
田晓生:“你跟李德忠他们家走的很近吗?关系怎样?”
林步宇:“一般,我刚进入这个律所后,我们主任请他们家老大也就是市司法局局长吃饭,在饭局上主任向那位局长引荐了我,因为我本硕毕业院校很好,所以这位局长也很看得起我,通过他我后来认识了李德忠妻子和李德忠,他们咨询过我一些法律的问题,包括李文胜以后上大学报考专业等一些问题,对于他们咨询的问题我也是很尽心,跟李德忠的妻子关系要好些,不过没想到李文胜并没有考上大学,李德忠对我并不怎么待见,必定他是大领导,平时也忙。”
田晓生:“也就是平淡之交。”
林步宇:“对,比陌生人熟悉些,相对他们的好朋友还是差些意识。”
“快快,有鱼咬钩了。”田晓生指着自己抖动的鱼漂激动的说道,慌忙拿起鱼竿要提起来。
林步宇赶紧上前制止说:“别慌,等下等下,稳住,不急。”
田晓生:“你刚刚不是说要及时提起来,要果断吗?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林步宇:“不同,不同,这条鱼不同,因人而异,你知道真正的经验是什么吗?就是一种感觉,也可以说是一种本能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