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洒下,斑驳的光影照在散落在各处的银质箭头上,发出点点星光般的光亮,显得格外凄凉可笑。
一身深蓝劲装的男子,墨色长发飘散,半张金色面具下,一双深邃的眼睛里寒芒尽显。
他上了一当,休想再让他吃第二次亏。
他俯视地上残留的足迹,虽然浅显不一,却也足以让他辨认了。
男子握紧做工精良的盘龙弓,没有犹豫,顺着足迹飞跃而出。
翠烟袅袅的山村,呈现出一派和祥景色。
男子无需细看,只一眼就能瞧出端倪,在经过了一户又一户后都无所获。
就在他快要自我怀疑的时候,在一家院子里,看见了他的箭。
只见院中,一个纤细高挑的哥儿正拿着那只箭端详,喃喃自语着什么。
“这个年代的箭头,应该都是铁铸的,那么多个箭头差不多能熔把小铁锅,或者平底锅。”刚才他特意在灶间掂了一下大铁锅,重量不是现在这副身体能掌控的,在体能提升以前,还是得弄个小点轻点的铁锅。
要不是因为携带不方便,华溪绝对会把箭都带回来。
所以明天还得去山里一趟,将他拔掉的箭拿回来。
希望那个傻了吧唧的猎人像忘记猎物一样,也把箭羽一并给遗忘了才好。
这时一道微乎其微的声响传来,华溪直觉敏锐的感到了一丝危险,他迅速朝后退了两步,抬高灯笼,睁大了眼睛朝暗处看去,虚张声势的叫道。
“谁在那边,出来,我看见你了。”
嘶!
这是什么声音?
华溪还没想出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就听见咻的一声,一道凌厉的风擦着耳畔掠了过去,紧跟着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扎进了木头里。
快得犹如电闪雷鸣,华溪没有完全反过来,身体已经老实的惊出了一层冷汗,迅速僵硬。
暗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动了,几个瞬息之后,华溪便看到了一张闪着金光的面具,以及他拉弓射箭的姿势。
所以刚刚,他给眼前的面具人当了一回箭靶子!
想起刚才擦着耳边而过的东西,就是箭的时候,这一刻
,华溪的肺都要炸了。
“你是谁?”
“你是谁的人?”
两人异口同声,语气和音调截然不同,前者带着滔天的怒气,后者则是冷厉的质问。
要不是他的身体还处在惊吓当中不能自主的动弹,华溪能冲上去给对方一拳头。
华溪粗粗的长喘了好几口气,企图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努力让自己忘掉刚才惊心的画面,可他发现,非常有难度。干脆也不调整了,直接问道:“你是在山上猎到野物却不拿走的猎人吗?”
“你到底是谁的人?”男人不答反问,箭头对准了华溪的眉心,似乎只要他再不说,下一箭就不会偏了。
华溪暗凸(艹皿艹)了一声,赶紧偏头,可对方箭头的方向随之移动,就是不离开他这颗脑袋。
他赶忙张手,“等等等等,我只是上山捡草药,没想到会捡了你的猎物,不至于要人命吧。你把箭收了,我把猎物都还给你,但是有两只野鸡已经在锅里了,你开个价,我赔你银子行不行。”
老天爷真是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还以为捡到东西是给他开的挂,没想到啊没想到,不是挂,是坑。
华溪没有血色的脸庞此时更是惨白,额头上的汗顺着精巧的五官流淌而下,在此等月色下,竟散发着诱人的光彩,眼神清澈透亮,或有些许慌乱,但都不影响此人给他的感觉——干净!
这个哥儿,越看越不像谁的暗桩,试问有连藏都不藏,留下痕迹等着找上门的暗子吗?
所以,真是巧合?
男子迟疑的放下了弓箭,当即就听见华溪长吁了口气,连连退了好几步,看似虚脱的靠上了屋墙。
“真是差点被你吓尿了,不就几只猎物吗?都在那边了,说吧,那两只野鸡我该赔你多少。”华溪不喜拖泥带水,没等自己捋顺了气,直截了当的说道。
“不用了。”男子轻叹,语气里多少带出了几丝泄气。可他又不甘,难道他终究是摆脱不掉?
急速反转的语调,听得华溪一头雾水。
这是怎么了,前一刻还拔刀相向,这一秒就变了脸。
“真不用了?”华溪不
确定的试探道。
别一转头翻脸不认人又拿箭射他,可就不好玩了。
男子似是瞥了华溪一眼,一下轻飘飘的跃到了墙头之上,作势就要离开。
“等一下,我不习惯占别人的便宜,我做的饭菜还能入得了口,不如一顿饭菜顶你的一只猎物如何?”
面具下的眉头微微一跳,凝视着身下的华溪。
见男子默不作声,华溪接着又道:“我总共拿了你十二只猎物,就多算给你十五顿。你来这里找我,我就做给你吃。”
男子沉吟了片刻,低声道:“你叫什么?”
“华溪。”
男子默默的念了一遍,没有再留下只字片语,便消失在黑夜当中。
华溪抽噎了几下嘴角,这算是成交还是没成交?
古人啊,一点都不痛快!
吐槽完,华溪彻底滑到了地上,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见深深扎入木头里的箭,此时此刻,他才感到了一阵后怕。
他刚才是不是犯浑了,居然还请一个差点要他命的人吃饭?原则重要还是命重要?呃……
在城里做工晚归的马大东,一进门就看见瘫坐在地上华溪,不由得一愣。他几步凑近,想要伸手将人抚起来,又想到身份有别,伸出来的手便缩了回去。
“你怎么了?”
马大东平时早出晚归,华溪几乎没和他碰过面,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他长的比较周正,没继承张氏身上一点影子,一看就是忠厚老实那一类型。
华溪回过神来摇摇头,表示自己无碍,撑着地面就站了起来。
马大东没有和华溪多做交集的意思,见人确实像没什么事的样子,就转身去水缸边,舀了一葫芦瓢水净手。
华溪也没有理会马大东,将手心的汗抹了抹就去拔钉进了木头里箭,第一把使劲,木箭纹丝不动。华溪的表情微僵,不信邪的再次用力往外拔,竟仍是无法撼动其半分。
他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个拿着弓箭的男人,虽然遮了大半张脸,可他的下颚棱角分明,想必五官也相当立体,面容应该不会太差。所以带着面具只是怕别人认出来?那他是什么大人物吗?
不对……
身手那么高,怕不是什么杀手之类的吧!
华溪突然觉得有些头疼,放弃了拔那只箭的念头,视线里一只粗粝的手握住了箭身,下一秒,箭被拔了出来。
华溪:……!
从没有过一刻,这么恨自己单薄无力的小身板。
“怎么回事?哪来的箭?”马大东蹙着眉头打量手中的木箭,却没瞧出什么不同来,就是一只很常见的普通木箭。但是木箭钉在自家的门框上,就非常诡异了。
华溪不想和马大东说太多,拿走他手里的木箭,“已经没什么事了,会剥皮吗?”
没有得到解释,马大东的面色顿时有些不悦,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回了花溪的话,“会。”
“那你吃了饭,把院子里的野兔皮都剥了,肉洗干净隔水冰着,明天我要卖。”吩咐完,率先推门走进灶间。
马大东磨了磨后槽牙,真当自己还是个少爷了?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把火气压了压,也进了灶间。
灶间里,张氏和刘氏忙着做饭,有道门隔着,若不大声说话,确实一点也听不见外面的动静。
刘氏无视先进来的华溪,一见自己男人回来,脸上立马露出了笑脸,见了媳妇,马大东的脸色也缓和了回来,“我回来了,咦,做了什么?我闻到肉香了。”
“托少爷的福,今晚家里吃肉。”张氏的气色红晕,高兴的余波至今都没在脸上消散。
马大东的表情木了一下,下意识的朝正打开锅盖的华溪看了一眼,那一眼里充满了怀疑。
“锅里炖着野鸡,马上就好,庆儿哥在后院劈柴,你叫他回来吃饭吧。”刘氏像是没看见马大东眼中里露出的猜疑,推了他一把。
马大东点点头,走了。
华溪重新盖上了锅盖,表情略显失望,心想,要不亏待自己的嘴巴,还得自己上。
他光闻味道就知道这锅炖鸡达没达到标准,然而作料不够,即便是巧妇也难办。
这个家缺的东西还是太多了。
他翻看了一圈下来,只找到了盐和油,再没有其他的调料了。
也是他大意忘记了,他洗完澡出来,那两只
野鸡已经炖上了,想改也晚了。
养伤这两天,除了吃粥就是鸡蛋,正经的肉块一口都没吃过,但他没多想,以为是受伤的关系才要吃的清淡。
实则不然啊。
这一顿晚饭,是华溪来到这个家第一次和大家一起同桌吃饭,本来张氏还想单独给他安排,被华溪否了。
但安静的饭桌上,除了张氏和香儿外,所有人都显得有些不适应。
华溪看着桌上两个素菜,一个荤,色相上就没了食欲,拿起筷子的动作就显得缓慢了。
可他现在要长肉,要锻炼体能,不吃饱哪来力气?就填鸭式的吃吧!
华溪虽然没开口说话,但脸上嫌弃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出来,马庆儿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张氏瞪眼,“不好好吃饭,摔什么筷子。”
马庆儿绷着唇,像是再跟谁赌气似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饭碗,夹了跟前的青菜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那一钵的肉愣是一筷子没动。
张氏瞪完小儿子,从钵里挑出一个鸡大腿就夹到了华溪的碗里,“少爷,吃多点,这几天你都瘦了。”
这么明晃晃的偏向,让气氛再度异常的安静了不少。
华溪视而不见,举止优雅的将鸡腿夹还给张氏,一副不容她反驳的语气说道:“你更瘦,吃了。”
眼见着张氏的眼眶又有发红的迹象,他从钵中挑出来了翅膀,默念了几句,一切都是为了健康,吃吧!
果然一股子鸡骚味冲入鼻腔,华溪也不细嚼,就那么囫囵个的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