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鹤珏反应了一会儿,好笑道:“你是觉得我会跑?”
秦翡眨了下眼,笑了下,“我当然相信您不会跑了。”
阿焰解释:“主子是去交付定金,剩下的钱会从岑家账上支,毕竟谁也不会带这么多钱出门。”
秦翡这才撒开岑鹤珏的衣角,讪笑道:“少师慢点走,小心地滑。”
眼瞧着男子消失在雅间内,秦翡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茶水喝多了,捂着小腹,看向阿焰,“我去方便一下,很快就回来,少师要是回来了,你同他解释一下。”
阿焰想了想,表情莫名犹豫,“殿下,要不…您等少师回来再……”
“人有三急,憋不住了。”秦翡拍了拍阿焰的肩膀,将雅间的门打开,抓住一个小二问了在哪儿如厕后,飞快下楼穿进了大堂的右侧门内。
千金阁里头很大,路也是弯弯绕绕,秦翡好不容易解决完三急,出来后才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穿了几扇小门,秦翡竟然到了一间屋子里,床榻衣柜、书案屏风…陈列也相当的古色古香,一瞧便有生活痕迹。
看来这儿是旁人居住的地方。
秦翡皱眉打量了一番,没发现屋子里还有别的出路,本想按照原路返回,没想到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再看看她如今的状况,两只脚都踏入了房门。
该不会被人当成贼抓了吧?
秦翡四处瞄了几眼,最后选中了前方没几步的柜子,打开柜门后,飞快躲了进去。
她的身量算高,柜子顶端有百叶窗式样的小格子,隐隐约约能够瞧清外头。
很快,一个衣衫华贵的中年男人便跑进了屋子,一把将房门关上,气喘吁吁地往床底下趴。
只听轰隆一声,床边竟然出现了一条暗道。
正是关键时候,中年男人的帽子掉在了暗道处的楼梯,他连忙弯腰去捡。
只听啪的一声,房门再度被人踹开,秦翡视线一转,瞧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步伐懒散,往中年男人的方向逼近。
男子面上戴了一个银质面具,只露出一双漆黑狭长的双眼,似笑非笑,瞧动作和神态,秦翡大抵能看出这是一个年轻男子。
“你究竟是谁?”中年男人吓得往后坐了下去,指着男子吼道:“滚开!你若是敢对我做什么……”
“我若是敢对你做什么?你该如何?”
青年发出一道阴柔的笑声,缓缓蹲在了中年男人面前,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脸,随即从后腰封处取出一把尖锐锋利的弯刀。
这柄弯刀很短,刀柄处有一颗鲜亮通红的宝石,在光鲜昏暗的屋子里熠熠生辉。
“可惜啊……”
青年掐住中年男人的脖颈,语气诡谲:“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噗嗤一声。
血液从中年男人腹腔位置汩汩流出,好不刺眼,沾满了青年白皙好看的手掌。
他亦是嫌恶,将血渍全都蹭在中年男人的华服上,直至手掌完全干净,才将中年男人犹如垃圾一样随手扔在了一边。
完了完了。
秦翡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竟然让她撞见凶杀现场了。
她现在是不是该准备准备,收拾一下自己的遗容遗表了?
青年起身,往暗道里瞄了眼,好像是被里头的光景吸引了注意力,往楼梯下走去。
直到人没了踪迹,秦翡才将柜门打开,方才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化成一具死尸,软趴趴倒在了地上,没有呼吸。
秦翡收回探呼吸的手,心里唯一一个想法就是快点跑路。
至于方才杀人的人究竟是谁?
秦翡想不明白,原文中似乎也没有写过什么绝世杀手。
不行,还是先跑吧。
秦翡蹑手蹑脚将门打开,正要跨出门槛,忽然后脖颈被人悠悠拽住,对方的手很冰,像是刚从冬日里的寒池中打捞出来的一般,阴寒从秦翡后背渗过来。
很是瘆人。
秦翡鸡皮疙瘩顿时起了满身,想起了恐怖片里女主被鬼抓到的场面,昔日她还嘲笑女主笨,现下她同女主角的处境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被发现了吧?”
男子笑得阴鸷,秦翡腿都快软了,“哥…我啥也没看到啊……”
“你觉得我会相信?”对方哂笑过后,秦翡只觉得后腰抵上来一柄尖锐,即将刺破衣料,擦过她的皮肉。
秦翡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强干,于是语气软下来:“这位公子,你是为了钱?我知道,这年头讨生活很不容易的,要不…你先放了我,然后跟着我干?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对方沉吟了声:“我不是为财。”
秦翡:“那是?”
“为了色。”青年靠近她的耳畔,吹出一口薄凉的气息,萦绕在她耳垂边缘,令她浑身一抖。
“为、为色??”
秦翡欲哭无泪,“我、我这长相也一般,要不…等会儿我给你找几个更漂亮的?我有一个姐姐,相貌可人,性情温顺,你一定会喜欢的。”
“可我就喜欢你这种丑一点的,怎么办?”
秦翡是敢怒不敢言,勉强笑道:“那您品味可真够差的。”
青年饶有趣味地捏了下她的耳垂,“死到临头,你还有兴致同我玩笑?”
“不同你玩笑,我又能怎么办呢?”
“难不成……”
秦翡眸底微动,掀开眼皮的瞬间,后腿抬起,猛地往后踢在青年的膝盖骨上。
只听男子一道痛呼声,秦翡转身抄起桌子上的花瓶猛地砸了过去。
青年显然是会武功的,快速闪身避让,将桌板踹了过来。
秦翡急速倒退,双肘抵挡,护在头前,蹬在桌板上,飞身而起,翻身须臾提拳砸去。
青年显然没想到秦翡会武功,而且招数如此凌厉,还不等他反应,便又是猛地一踹,直中胸膛。
对方被踹倒在地,捂着胸口,眯起眼看向秦翡,“还会武功,有点意思。”
“有个屁意思。”
秦翡翻了个白眼,将房门一摔,飞快朝外头跑出去。
交手的短暂时间,秦翡大概能摸出对方的武功底子不在她之下,这样再打下去就太危险了。
学武功的,该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
秦翡夺门而出,也管不了哪个方向了,见门就开,却还是没找到正确的位置,最后在一道门里被那青年堵住了去路。
“又被我抓住了。”
青年揉了揉胸口,抬起下巴睨着她,“说吧,你打算怎么死?”
秦翡乐了,“你也不一定杀得了我吧。”
青年摇了摇手指,“这可不一样,你怕死,我不怕死,不怕死的人,是不会输的。”
秦翡:“神金。”
说着,她又打算绕开青年离开,对方却是一个飞腿直接将她扫到了地上。
“啧。”
青年居高临下地抱着手,“你瞧瞧,现在多狼狈,方才让我好好地劫色多好。”
秦翡讪笑:“现在还想劫色吗?”
“不好意思,我的耐心过期了。”
青年从腰后再度拿过弯刀,翻掌之间,那刀快速飞向了秦翡的脸。
“珰——”
秦翡正要躲避,却没想到另一记匕首直接将弯刀给打开。
“……”
青年不耐烦地往后瞧去,门口站着的男子玄色蟒袍加身,长身玉立,墨发高束,冷俊的面庞上不曾沾染情绪,正平淡地看向青年。
“少师!”
秦翡立即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趁青年没有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岑鹤珏身后。
“一炷香不见,您这张脸让我觉得更加亲切了。”
岑鹤珏静静瞥了眼躲在他身后的秦翡,“臣也没想到,殿下要方便这么久。”
秦翡指了下前头的男子,“他,都是因为他。”
女子拽紧他的衣袖,惊慌失措道:“我方才瞧见他杀人了,好可怕!少师你快抓住他!”
“……”
岑鹤珏平静无虞的面庞掀起点点涟漪,“你瞧见了?”
秦翡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我说——”
对面的青年抱着胸,从地上捡起来的弯刀指了指秦翡,随即倚靠在床榻边,“她方才全都看见了,你打算怎么办?”
他打算怎么办?
这人为什么要问岑鹤珏?
秦翡咽了口唾沫,默默往后倒退了两步,不敢置信地看向岑鹤珏。
我擦……
局中局。
谍中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岑鹤珏冷冷回眼,瞧见秦翡看向他时那副惊悚畏惧的表情,眸底闪过沉意,“所以殿下为什么要乱跑?好好待在雅间不好吗?”
秦翡现在才彻底明白了,岑鹤珏和这个青年就是一伙的!
“少、少师……”
她紧张地眨了眨眼,“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青年邪笑了声:“八殿下,你方才不是什么都看见了吗?”
秦翡一愣,没想到这青年认识她。
那他究竟是……
“齐思骆,你吓到八公主了。”岑鹤珏一字一顿,好像别有意味。
齐思骆?
齐思骆……
忠勇侯府的世子爷……
秦翡眼睁睁瞧着青年将脸上面具摘下,露出一张俊美得过分妖冶的脸,和岑鹤珏的俊不同,齐思骆的长相颇具阴柔之气,像是黑山老妖座下养出来的妖孽。
“原来是…齐世子……”秦翡讪笑。
齐思骆抬眉,“八公主现在连我的身份都知道了。”
“不知道、不知道。”
秦翡连连摆手,“世子爷想要我知道什么,我就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齐思骆同秦翡打过几次交道,这个刁蛮小公主素来愚不可及,今日却让齐思骆品出了几分聪明劲儿,倒是有趣。
“你未婚妻,你做主吧。”
齐思骆懒散地给了岑鹤珏一个眼神,就好像秦翡在他眼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随意可以拿捏的玩物。
“少师……”
秦翡抓住岑鹤珏的衣袖,眼神里透出几分哀求,“我方才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你们所做的事情,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放心,我的嘴嘎嘎严实,死人都没有我的嘴牢靠。”
岑鹤珏往前逼近了几步,将秦翡逼进了屋内,随即倾身下来,直勾勾盯着她,“殿下方才当真什么都没瞧见?”
秦翡连连点头,“真的!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天杀的。
要是知道她今日和岑鹤珏来,会撞见他杀人,她是死也不会提出要和他一起出来玩。
脚趾头都能想明白,这人一定是为了皇位,在铺设什么计划。
此刻她只能装个傻逼,只求活命。
毕竟这青年的武功不在她之下,而岑鹤珏亦是有身手的,她尚未探过虚实,但好歹是书中大反派,不用想都知道武功不会低。
要真是落在这两个人手里,她就得提前结束荣华富贵当咸鱼的日子了。
她不甘心!
“可是殿下方才有一句话说错了。”
岑鹤珏吐息如兰,俊脸贴得很近,那双熟悉的瞳仁内,倒映出一个小姑娘,惊慌失措,我见犹怜。
“死人的嘴,应当要比殿下的嘴,更加牢靠才对……”
秦翡只觉寒意上身,隐忍住拔腿想跑的欲望,只觉骨节分明的手缓缓落在了她的脖颈上,似是摩挲,又似爱抚。
岑鹤珏的眼神轻飘飘落在她脸上,询问:“殿下知不知道,臣为什么要杀人?”
秦翡是傻子才会说知道,用力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可臣怎么觉得,殿下知道呢?”岑鹤珏隐隐牵唇,眸底里闪烁不明的,像是杀意,包裹着一层朦胧的狠戾。
或许是前些时日的相处,让秦翡对这人真的减去了提防,才会忘记在原文中,岑鹤珏本来就是一个杀伐决断的大反派。
死在他手上的人数不胜数。
难道…她也要成为他手中的一条冤魂?
“少师!”
秦翡急急出声:“我…我当真不知道少师要做什么,最关键的是,我也不在乎少师做什么。”
岑鹤珏歪头,“此话何意?”
秦翡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少师,咱们俩有婚约,您还记得吧?”
岑鹤珏促狭道:“殿下是觉得,臣会在意那婚约?臣可不是这样一个深情的人。”
秦翡当然知道了,又深吸一口气道:“我曾同少师说过,等你我成婚,不管少师做什么,我都不会插手,我只是想安安分分活在少师的眼皮子底下,绝对不会起二心。”
“若是少师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绝无二话。”
脖颈上的手掌忽然用力,钳断了秦翡的呼吸,她眼珠子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