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放到合州的第三天,昌东有人揭竿起义,贺兰珂压制不住,贺兰追只好退兵。
贺兰追马不停蹄赶往昌东,用最快的速度镇压起义,让贺兰珂驻守昌黎城。
半个月后,在合州的陆朔收到了一封来自燕京的信。陆朔看了一眼,是写给陆望的。
他疑惑道:“贺兰追为何会给小叔写信?”
慕以道:“既然是给主子的,叫人传给主子就行了。”
正好孙放要回中原,陆朔将信交给他,让他带给苏慎,再叫人送到交战地。
孙放还没离开,陆朔又接到朝廷让他退兵还朝的诏书。陆朔知道苏穹一走,这一天迟早会来,他沉吟半晌,将诏书扔在一旁。
孙放跑过去捡起来看了看,有些字看不懂,但退兵两个字还是认识的。他嘲笑道:“你们大齐的皇帝真有意思,打得好好的,居然让你们退兵。为啥啊?皇城有人造反啊?”
陆朔沉默。
孙放追问道:“那你退吗?反正照我对陆大将军的了解,他肯定不会退。”
陆朔让慕以立马召集军中将领商议此事。山贼头子寇冠第一个反对:“老子跟你们混是要当英雄的,不是来当缩头乌龟的,反正我不退。”
毕竟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们自己用命拼出来的,其中艰辛只有自己知道,谁也不愿轻易放弃自己辛苦打下的胜利果实。
陆朔当即做了决定,不退。
孙放带着信出发回中原,到中原时已经听说陆望出兵继续攻打关中的消息了。
孙放豪气一笑:“还真没让老子失望,有血性!”
苏慎的注意力都被那封信吸引了,贺兰追会说什么呢?求和?宣战?
他看向孙放,试探着问:“孙将军,你是想驻守中原还是去陕城交战地?”
孙放茫然地看向他:“我驻守中原?将军没让我驻守中原啊。”
苏慎眨了眨眼,“你自己选。”
孙放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从陆望让他支援合州开始就不对劲。他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手里捏了个小毛桃,在裤子上蹭了蹭就放到嘴边啃,啃了一嘴毛又吐掉。
“真他妈难吃!”孙放骂了一句,在苏慎意味深长的眼神里终于回过一丝味儿来,冲苏慎点了点头。
苏慎也冲他点了点头,孙放啃着手指:“我肯定是去打仗啊,我在中原干什么,中原又不打仗。”
苏慎有些意外:“你真想好了?”
一旁的孙晨听不下去了,直接挑明道:“我们若是去关中,势必会碰上邓将军。”
孙放语气平淡地“啊”了一声,又将那毛桃啃了一口,强行咽了下去,然后蹲在门口,闷闷地说:“不去了。”
苏慎意料之中地起身道:“那我率军前往陕城支援,中原就拜托二位了。”
孙晨有些意外:“苏将军亲自去?”孙晨明白陆望一开始将他和孙放分开的缘由。如今陆望让他不再负责辎重,重新跟着孙放上战场,说明陆望已经认可他。但是一来就将中原交给他们,还是让他受宠若惊。
苏慎道:“恩,元锡退兵了,关中所有的兵力都会压向东线,我得尽快启程。”
孙晨道:“苏将军尽管放心,我与孙将军会竭尽全力配合朱司马守好中原。”
苏慎闻言,略微诧异地看向孙晨,孙晨一身灰色褂子,衣袖随意挽在小臂上,肤色略深,眉眼周正,嘴唇微厚,看着就很让人心安。苏慎心道陆望果然没有看错人。
元锡依照诏令退兵至盛州。盛州与司州之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山脉,两军往来,只能沿着山壁开道。元项和元锡能从盛州打到司州,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就这样拱手让人了。
元锡原本是很气愤的,他在帐中思量了许久,去找了元项。
元项看着诏书,说道:“都已走到这一步,现在退兵,前功尽弃。”
元锡道:“六叔可听说了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天象之事。”
“自然有所耳闻。”
“那六叔觉得,陆归程会反吗?”
元项愣了愣,“不好说……”
元锡看着摇曳的烛光,眼神逐渐聚拢:“六叔,我决定退兵。”
“为何?”
“不退兵就是抗旨,抗旨不遵的后果六叔比我清楚。苏清云死了,刘渝不但不为苏清云主持公道,反而将凶手无罪释放。加上天象一事,陆归程一定会反。与其抗旨被问斩抄家,不如先顺了刘渝的意。陆归程正在攻打关中,我们若是退兵,关中所有兵力都会压向陆望。届时陆望分身乏术,我们趁机夺下宛州,便可圆我父王遗愿。”
元项闻言一脸意外地看向元锡,他没想到元锡野心这么大,可元锡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这事风险太大,他有些犹豫。
元锡继续道:“六叔,你总是念着苏清云当年保全我元氏一族的恩情。此次北伐,我们每走一步都是听从他的指挥,全面配合陆归程。但是现在苏清云死了,六叔还有什么顾虑?就如今朝廷那帮饭囊酒瓮,南齐迟早得完蛋。我们麾下十万大军,难道没有资格争一争这天下?”
元项被说动了,叔侄俩在帐中商量了一夜,最终决定听从诏令退兵。
如苏慎所说,关中所有兵力全部压在陆望身上,邓初与陆望多次交手,两人慢慢在熟悉对方的作战风格。没有峳州军的牵制,邓初更是放开手脚,利用几大天险关隘,让陆望吃了不少苦头。
苏慎赶到交战地时,马不停蹄赶去见陆望,却见许昭正焦头烂额地等在中军营帐。
许昭看见苏慎,就知道孙放留在了中原,他压制住心头担忧,同苏慎打招呼。
许昭原本是负责辎重,但他实在放心不下陆望,自上次来后就没有离开。此次出兵攻打留安之前,他们已经预料到元锡会退兵,于是加重兵力,陆望陈子成兵分两路各率两万人围攻留安,牟亮率两万人攻打留安西侧的玉林郡以做牵制。没想到邓初早有准备,直接放弃玉林郡,提前率军埋伏。陆望被邓初前锋引到天宜关,又派中军使劲往后压,最后将陆望围困在一山谷。陈子成几次试图从外突围都未能成功。于是立马派人通知还在攻打玉林郡的牟亮立即支援,又派人回大营搬救兵。
许昭将剩下的两万人全部派了出去,自己留在营中等援军。
苏慎在路上就接到了许昭的求援信,马不停蹄赶过来,两人没时间寒暄,直接打开地图。
许昭指着那个山谷道:“两面皆是高地,前后被邓初堵死。陈子成一直从后方进攻,企图分散邓初兵力,减轻归程的压力。我让牟亮带着两万人从前方突围,另派人从此处登山,据当地人所说,这里有一条狭窄峡谷可以进山,但是路极不好走。”
苏慎看着许昭指的那处,若有所思道:“邓初的目的就是要杀了小舅舅,所以对于陈子成和牟亮的骚扰,邓初或许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小舅舅不会在谷中坐以待毙。”
“你的意思是,他会冒险登山?”
苏慎点了点头:“困在谷底犹如瓮中捉鳖,一个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小舅舅一定会想办法自救。付炆盘踞关中这么多年,肯定有关中最详细的地图。你说的这条路,邓初肯定也知道,说不定……”
许昭盯着地图,骇然道:“还有埋伏?”
苏慎道:“我立马率军前去接应。”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营中不可无人,若清先生等我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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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道收到杨孑的人头,气得一口血梗在胸口,当场晕厥过去。
昏迷了一天一夜,杨宗道醒来后就直冲大理寺,要去割了苏疑的人头送给陆望。
马车还未到大理寺,就见街道上堵满了人,嘴里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要求释放苏疑。
杨宗道挤了半天硬是没挤进去,反而被人群推搡撕扯,衣裳乱了,帽子丢了,连鞋都不见了。
无奈之下,杨宗道只能暂避人群。等到天色暗下来,人潮散尽,杨宗道才见到了同样狼狈的何薄命。
杨宗道知道有人闹事,却没想到如此夸张,他气急败坏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何薄命灌了两大口茶水,愁眉不展:“苏清云和苏问之名气太大,整个江南的读书人都在为他们鸣冤,甚至有的直接不远千里跑到鄞都来了。你看看我,这额头上的伤就是被他们砸出来的。”
杨宗道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不知道等苏陆二家谋逆之事散播出去后,又是怎样一副光景。他理了理衣裳道:“我要见苏疑。”
何薄命哀叹一声:“你见不到他,杜居安说陛下下旨将他单独关押,专门派人看着呢!任何人不得探望。”
杨宗道惊道:“陛下这是何意?”
何薄命道:“或许陛下也怕出事,毕竟外面这么乱,你看看那些文章诗词,不堪入耳,不堪入目!如今谁敢动苏问之一根头发,不得被口水淹死啊?”
何薄命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但是他也听说了杨孑之事,杨宗道此次前来肯定不怀好意,他想着先吓唬吓唬杨宗道。他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等风头过去了,苏疑迟早要接受审判。想到这里,何薄命不禁叹了口气,毕竟是大家口中的天才,就这样陨落了也着实可惜。
杨宗道见他一脸衰样,叹气都叹得真诚无比,想起下午外面的情形,便也作罢。
此时杜玄此和周攀正在牢里陪苏疑唠嗑,何薄命见杨宗道走了,也松了口气。
杜玄此捧着一盒冰块,上面是冰着葡萄和李子,凑到苏疑面前道:“问之,尝尝这李子,一点儿也不酸。”
苏疑拿了一颗。
周攀坐在小木凳上剥莲子,剥了一小盘,递到苏疑跟前,笑道:“苏二哥哥,新鲜莲子,清热降火的,多吃些。”
苏疑将冰盒子和小盘子推了推,失笑道:“你们两个别忙活了,光顾着我,你们自己呢?”
杜玄此道:“我们吃了来的,你别管我们。我是蹲过大牢的,那感觉太可怕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担心你受不了。”
周攀深有同感:“苏二哥哥,晚上你什么也别想,睡不着就数星星,数一会儿就睡着了。”
杜玄此好奇道:“当时你就是靠数星星熬过来的?”
周攀说到此事,就恨之入骨,他咬牙道:“刚开始是,后来杨宗道叫我折磨我,疼得死去活来的,哪还有心情数星星。不过苏二哥哥你放心,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杨宗道伤害你的。”
杜玄此补充道:“就是,外面那些人够他们头疼一阵子了,加上我哥派来的人,谁也别想伤你一根毫毛!”
苏疑嚼着莲子,微苦,心里却很甜。孤立无援之际,还有人义无反顾地帮自己,苏疑心里感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能说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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