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石越大营,孙放略有些不满的看着陆望,粗声道:“不是让我来说吗?我还没说两句你就叭叭叭个不停,风头都被你占尽了。”
叶双秋喝道:“你说话客气点。”
孙放不服:“我怎么不客气了?”
叶双秋翻了个白眼,走到陆望身侧,问道:“主子,贺兰追到底为何至今没有追上来?”
陆望摇头:“我怎么知道?不是让你派人盯着渡口吗?”
叶双秋道:“盯着呢,毫无渡河迹象。”
孙放突然插嘴道:“你不知道你还敢大言不惭地在那里高谈阔论?”
陆望瞥他一眼,“不错,用了两个成语。”
孙放急眼了:“我也读过两天汉人的书!”
陆望点头:“继续读,正好我给你找了个先生。”
孙放一头雾水:“谁啊?合着你还嫌我没文化?那你叫我投降干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杀邹立琢,而不杀我。”
“这个问题,到时候你去问你的先生。”
孙放一脸郁闷,嘀咕道:“叫我投降是为了让我读书?”
叶双秋挤开孙放,又问道:“主子,你让石越占地为王,不怕养虎为患吗?”
陆望道:“如果石越真这样做了,那他就只是虎群中的一只虎。一只虎很可怕,一群虎反而不可怕了。”
叶双秋闻言醍醐灌顶。
孙放却越听越茫然,他问阿九:“什么虎?你听懂了吗。”
阿九冷冷地说:“不懂。”
孙放呼出一口气:“你也听不懂,那我就放心了。”
贺兰追之所以没有追过去,是因为被许昭和牟亮缠住了。许昭知道陆望手底下人不多,他担心陆望攻涧水城受阻,于是带着剩下的定北军一路跟着贺兰追。贺兰追和贺兰玮打退了杜居安,离开石峡道还没来得及渡河就被许昭和牟亮追上了。
而付炆听闻大兴郡不过两三万人,四面夹击,无论如何也可以拿下大兴郡。于是他率八千精骑紧随付前身后,付前得知付炆出了城,大惊失色,当即回头劝阻付炆。
劝阻无效,于是付前在前与苏鹤打得艰难,付炆在后面摇旗呐喊。
苏鹤虽然人少,但是率先占据了有利地势,付前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打不过还要挨骂,别提有多憋屈了。
明月高悬,被骂了一顿的付前来到中军营帐,里面灯火煌煌,却悄无声息。想来付炆已经就寝了。
他在帐外徘徊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帐内传出异响,付前冲了进去,只见付炆披头散发坐在榻边,旁边是碎了的杯盏。
“皇上做噩梦了?”付前小心翼翼走向前去。
付炆挥了挥手,叹气道:“朕梦见如斯了,梦见他责怪朕不听他的话,攻打南齐。”
付前道:“覆水难收,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此事能成皆大欢喜,若不能成,大不了重头再来,皇上不必多想。”
“话虽如此,可朕越发觉得不能安心。如斯临走前,那般苦口婆心,情真意切地劝谏朕,朕到底是没听他的。”
付前倒了杯水递给付炆,付炆润了润嗓子,看向付前,“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付前说道:“敌人勇猛,势不可挡,臣弟是想向皇上借那八千精骑,一鼓作气,冲破敌军防线,直奔大兴郡。”
付炆问:“前方是何人领军作战?竟如此难缠。”
付前想了想,“没见过,也听说过,可能是陆归程的副将。不过……”
“不过什么?”
付前蹙眉,有些不确定地说:“看着有些眼熟,长得倒是眼生,就是身姿有些像……像贺兰将军?”
付炆笑道:“天下人何其多,有一二分相似并不稀奇。说到贺兰追,他应该也快到大兴郡了。你派人给石越传信,让他伺机而动,配合你和贺兰追,一举夺回大兴郡。传令三军,谁能斩获陆望人头,加官进爵,赏金千两。”
“是!”
“明日你带上五千精骑,定要拿下那小将。”
付前行礼:“臣弟必不负陛下所望。”
第二日,天还未亮,付前就率军出击。慕可一夜没睡,就是为了防止付前偷袭。察觉到动静,慕可立马回营告知苏鹤。
苏鹤将青霜拔出来擦了擦,看着锃亮的剑身,说道:“走吧。”
慕可有些兴奋地问:“苏大人,今日怎么打?”
苏鹤一手拉住缰绳,一手将一张纸扔给慕可,“正面迎敌。”
慕可看着纸上的阵法,越发激动:“这不是我们在康州练的阵法吗?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高兴了一阵,慕可又忧心忡忡地说:“苏大人,你说主子今天会来吗?”
苏鹤翻身上马,低头看他:“怎么?害怕了?”
慕可抿了抿嘴:“不是,我就是有点担心。”
苏鹤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说:“差不多了。”
付前这次学聪明了,先派了斥候前来打探情况,以防有埋伏。
四野寂静无声,周遭安宁如梦。
斥候一无所获。
不是苏鹤不设防,而是前几次对战已经将周围所有能利用的地形障碍全都用了个遍。付前也不是傻子,不会再轻易上当。
付前得知付前方没有埋伏,放下心来,率军继续前行。
很快两军相遇于一处平野,这是苏鹤精心挑选的位置,四周空旷,于此处作战,拼的只有人数与战术。
付前将步兵分列两翼,中军是车兵,骑兵列阵于后。却见对面士兵列成长长的一排,犹如一条横亘在路上的长蛇。长蛇周围零零散散分布着骑兵,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付前看着眼前诡异的阵型,第一反应是将队形拉得这么长,岂不是十分薄弱,如果派骑兵冲击,步兵推进,这条线瞬间一分为二,再两翼包抄,此阵可破。
吃一堑长一智,付前吃了几次亏,觉得此阵不会那么简单。
为以防万一,付前派出两翼骑兵从两侧发起进攻以做试探。陈子成看着冲锋而来的骑兵,轻蔑一笑,举起手中令旗准备下令变换阵型。
却见苏鹤将旗帜往反方向挥动,陈子成反应了一秒,按照苏鹤的指挥,两头开始往后撤。
一般人见状都会以为一头一尾乃此阵弱点。可直觉告诉付前不可能如此简单,他指挥着骑兵往中间集中,攻击敌军中军。
付前看着那一千骑兵迅速合二为一,猛攻对方中军。只是一瞬间,付前就发现阵型开始变化,眼看就要将那一千骑兵包围住。他急忙派出三千骑兵救援,堵住那就要合拢的头和尾。车兵紧跟其后,试图配合骑兵撕开那条口子。
陈子成见状,命两头散开,四周骑兵忽然冲过来,将两头步兵逼到一处。
付前终于知道这个阵法的威力,根本不能从中间突破。他急忙下令撤军,而后调转方向集中进攻一头。
骑兵带着步兵集中往一头冲,付前猛然反应过来,这样也不行。攻头尾围,攻尾头围,攻中间,两边围。
看着自己的军队要掉入陷阱,他立马调整战术,将骑兵一分为三,带着步兵车兵从头尾中间分别突破。
可那散落在周围的骑兵总是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他的军队切割包围驱赶,完全不能按照他的想法进行。
打了大半天,一点进展都没有。
狂风呼啸而过,突然天降大雨。付前看着疲累的将士,鸣金收兵,与属下商议破阵之法。
商讨良久,付前忽然意识到,那些骑兵才是最关键的。如果能将那些机动性极强,速度极快的骑兵消灭干净,以他们的人数和装备,突破此阵轻而易举。
可问题是如何消灭那些骑兵。
营中有位幕僚站出来说道:“根据各位将军所述,此乃兵书上记载的一字长蛇阵,此阵法变化无穷,如若军中将士配合得好,很难破解。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付前闻言,也觉得此阵熟悉,但是与书上所说的阵法又有些不同。他立马问道:“何法可解?”
“将军可派那五千精骑猛攻蛇头,对方骑兵一定会前来迎敌,此时蛇尾开始变化,将军可先用巨弩攻击挫其锐气,再用车阵推进,强行破阵。”
付前锁眉:“如此一来,那五千精骑岂不成了诱饵,有去无回。”
可不用其法,就只有靠石越和贺兰追从后突击。石越是只不听话的狮子,贺兰追是头困在囚笼的老虎,若将功劳都让给他们,岂不更加无法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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