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与曾勉走时,陆望交代两人去前堂将公文批了再离开。苏鹤得了半日清闲,自然是与陆望厮混。
陆望看着认真写对联的苏鹤,衣衫不整,发丝微乱,一副勾人模样,叹道:“情深只恨春宵短,从此君王不早朝。以前我不理解为何皇帝为何能如此昏聩,因美色荒废朝政。如今算是切身体会了。”
苏鹤眼神专注地看着笔尖,轻笑道:“所以当皇帝有什么好,风流债都会被记入史册,让世人评头论足。再看你我,哪怕晨昏颠倒荒废公务也没人理睬。”
陆望道:“若清说不定会怎样腹诽我们呢。”
苏鹤写下最后一画,收笔,“反正听不见。”
“苏大人这字,进步神速啊。”
“陆大人教得好。”苏鹤眨眨眼,眸如秋水。
苏鹤写字本就不丑,只是相较于他们这些从小练写的世家子弟,要逊色一些。苏鹤从前对这些不甚在意,只是看到苏陆两家的人写字都龙飞凤舞,自成一体,心道不能拖其后腿,才开始与写字较上真。
陆望靠过去,本想再腻歪一会儿,却听见慕可在门外道:“主子,峳州有来信。”
苏鹤想起身出去,陆望急忙拦住他,指了指他胸前的衣襟。苏鹤无奈转身,对着铜镜整理仪容。
“主子,苏大人,若清先生说事情有些急,幕府的人都等着呢,让你们快点儿。”
陆望给苏鹤理着发,闻言道:“什么事儿,你直接说。”
叶双秋的声音传来:“信上说圣上病重,难以临朝,平西王准备回京探望。刺史大人和主子斩逆贼,剿海寇,立了大功,让主子和苏大人一同回京述职,以受嘉奖。”
苏鹤手一顿,镇定道:“你去告诉若清,我们自会商议,让他们散了吧。”
“是。”
陆望替苏鹤将头发束好,眼里逐渐凝起寒意:“元政还真是贼心不死,一有风吹草动,就急不可耐。皇上怎么突然病重?”
苏鹤看着铜镜里两人的影子道:“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陆望握紧拳头:“阿七,你说元政为何要让我们一起回京?”
苏鹤沉吟半晌道:“这次平定海寇之乱也算大功一件,朝廷自然要有所表示。表面上我是他的人,这份功勋理应属于他。他此番行径,无非是想证明彰显其威。至于你,应是想探一探你的态度。朔儿虽留在了并州,但朝廷未下旨,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并州到底花落谁家,还不好说。”
陆望冷笑:“那我得好好表个态。”他揉了揉苏鹤的耳朵,嘲讽道,“元政就是太贪心,既想做乱臣贼子谋朝篡位,又想名正言顺名垂千古。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上次不成这次又来,若他依旧有贼心没贼胆,看他怎么收场。难不成再行废立之事?”
苏鹤捏着陆望的手,道:“再废一次帝,立谁为君呢?”
两人突然对视。
立的自然是太和帝嫡长子如今的建安王刘曜。可若是没有合适的储君呢?那不就名正言顺了。尽管刘氏子孙不止建安王这一脉,但如今最危险是刘曜。
苏鹤紧了紧眉头:“归程,要不我们去一趟建安吧,苏三小姐肯定想小舅舅了。顺道在蓟州等等平西王,以表心意。”
翌日一早,陆望和苏鹤将康州事务交给许昭后,就带着慕可阿九双秋直奔建安。
奔波几日,眼看离建安越来越近,陆望却突然改了主意。
“寒尽,若元政真和我们想得一样,廖绽早已捷足先登。我们去建安什么都做不了,还会引得元政猜忌。我们直接去蓟州府等他。”
“恩,或许刘曜现在并不危险。”
陆望勾了勾嘴角:“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于是几人调转马头,往蓟州府方向而去。
两人猜得没错,廖绽此时正在建安王府,客客气气地将刘曜和已有身孕的苏临意请上了马车。
刘曜在马车上坐立不安,一脸担忧地看着苏临意道:“夫人,你说元政安的是什么心?”
苏临意扶着明显隆起的肚子,面无表情道:“自然不是什么好心,若真有心扶持刘氏,陛下登基时,你就该被册封为太子。”
“是啊,元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刘曜闻言,心里越发忐忑。
苏临意见他一脸惶恐,有些烦躁:“再着急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就知晓了。”
马车颠簸,苏临意有些不适,刘曜见她脸色不好,急忙坐过去安抚她。
苏临意最见不得刘曜的窝囊样儿,自家这么多兄弟叔伯舅舅,哪一个不是才识过人,顶天立地的男儿,不说皆是人中龙凤,至少遇事不会自乱阵脚。早在元政入府那日,她就彻底见识到了这一家子的懦弱无能。唯一令她舒心的是刘曜对她还算体贴温柔。苏家出事那段日子,刘曜几日未出门,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陪她度过了最难的日子。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至于对刘曜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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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望和苏鹤在蓟州府等了一日,才等到廖绽。
廖绽见到两人倒是着实惊讶了一番,他眯了眯眼睛,赶紧扬起嘴角,笑呵呵道:“没想到二位脚程如此快,比王爷还先到一步。”
苏鹤亦勾了勾唇角:“日夜兼程,特意在此等候王爷一同回京。”
廖绽看了一眼苏鹤,将目光停留在陆望身上,道:“陆将军来得正巧,我刚把建安王和王妃安置在别院。若我没记错,陆将军可是王妃的亲舅舅。若想去探望,我这就派人带二位过去。”
陆望屈了屈手指,知道廖绽是在试探他,笑道:“自临意嫁到建安,至今还不曾见过,正好趁此机会见一见。不过今日不急,大人舟车劳顿,好生休息,明日再去也不迟。”
廖绽道:“那行,明日我亲自带你们过去。”
说罢,廖绽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道:“还真是累了。”
“那我们就不打扰廖大人了。”
陆望苏鹤准备离开,廖绽却突然叫住他们,问道:“二位不问问我为何将建安王和王妃带来?”
苏鹤道:“想必是王爷授意,王爷这样做自有王爷的道理。”他看向陆望,“陆将军要问问吗?”
陆望突然吊儿郎当笑起来,摇头道:“知道得越多,小命丢得越快,苏大人可别害我。”
廖绽闻言哈哈大笑两声:“陆将军真是幽默。”
两人转身即变了脸色,一路未曾交谈,一前一后回到住处。东西厢房两间屋,陆望打开窗,看见苏鹤也正站在窗前。
墙角红梅开得正艳,衬得灰扑扑的白墙灰瓦也生动起来。就连一旁秃了的不知名的枯树都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两人遥遥对视,陆望终是忍不住,写了封信笺让慕可神不知鬼不觉扔进了苏鹤的房间。
苏鹤打开一看,写着五个字:“榻冷无人暖。”
苏鹤在底下加了五个字,将信笺卷成小小一块,扔到了红梅树下。
阿九正坐在枯树上望风,见那纸条落在一块石头旁边,很快又被假意路过的慕可捡了去。
“孤枕难入眠。”
陆望轻笑一声,又写下:“月映红梅时,静候美人归。”
苏鹤想了想,落笔:“红梅残,月无光。寒未尽,人不归。”
“岁寒怎敌三郎万千思念?”
“思念?”
陆望哼了一声:“你还敢提?”
苏鹤失笑:“陆小狗先提的。”还在旁边画了只丑陋的斑点小狗。
在院中来回穿梭的慕可以开始还鬼鬼祟祟,可一看这院子许久未曾来人,便大胆起来,光明正大的传着信。趁陆望写字的空档,他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看向树上的阿九:“阿九,咱俩换换?”
阿九看他一眼,又默默看向天空。
慕可又看向另一边的叶双秋,道:“双秋,我不明白,就隔了个院子,主子和苏大人为什么非要传信。有什么不能当面说吗?”
叶双秋道:“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慕可还没来得及说话,纸条又砸他头上了。
直到有侍女前来伺候,两人才消停。半夜,一黑影儿还是翻进了东厢房的窗户,直到天微亮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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