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何苦来皙华宫走这一趟呢,奴婢一向就听说她没什么才学,现在又挺着个大肚子,一看就不是能帮上您忙的样子,咱们还不如再去求求德妃或者贤妃呢。”鸣琴扶着华淑仪的手一路走出去。
“你当我很愿意来皙华宫么,我也不想碰一鼻子灰。”华淑仪没了平日的高高在上,她是真的有点怕了,“你不知道,昨夜赵氏的鬼魂有多么吓人,我几乎整夜都没睡好。”
鸣琴相当困惑地眨眨眼睛:“娘娘,您是不是梦魇了,奴婢昨夜并没听到任何动静啊?况且您如今得皇上青眼、花容月貌,出身又显赫不可侵犯,赵氏的鬼魂才不会来找您呢。”她在心中安安咒骂,早知道自己被那人安插到华淑仪身边要违心地拍这么多马屁,还不如做个低等些的宫女,至少不用担心胡诌多了被雷劈。
华淑仪对待地位比自己低的人,向来是毫不尊重的,因而无视鸣琴无奈的神色,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们这些做奴婢的白天干活累,晚上自然睡得如死猪一般,本宫就看见那鬼脸色煞白煞白的,嘴唇鲜红,是不是和赵氏生前一模一样,本宫倒记不清楚了——谁有空看那晦气的女人长什么样!她在我的床边停留了一会就走了,倒是也没骂我害了她——说来能怪我害她吗?本宫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皇上让她只比我低一级是看在表姐的面子上,她却真顺杆往上爬了,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鸣琴暗暗咂舌——她原来的主子在送她来华淑仪身边前,可没给她讲过这些事情,这要怎么接话呢?好在华淑仪对她的慌张毫无察觉,由对“鬼魂”报复的心虚,又变成了对赵氏的发泄:“你服侍本宫晚,不知道自从先皇后去世以后,本宫明里暗里受了那可恶的赵氏多少闲气。本宫主动降尊纡贵,去安泰宫看她,头一回她竟然让本宫在偏殿候着,说四皇子正睡着不方便交谈?本宫原是要跟她商量,把四皇子交给本宫抚养,孩子的身份能高贵些,她也能清清静静的,谁知她如此不识好歹,连我的面子也拂——”
“娘娘,娘娘您想想,四皇子现在也有快四岁了,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若是留在咱们宫里,东奔西跑、絮絮叨叨,既打扰您自己休息,若是皇上来了,您也不方便侍奉。”鸣琴终于找到了抢话的机会,“再说了,您青春正盛,过不了一年半载就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到时候小皇子出生了,两个孩子挤在一处也不方便。您就当是施舍施舍赵氏了。”
“现在四皇子在教养所,听说待得很不习惯,总是哭哭啼啼的,咱们不如等先帝生辰一过,就去求皇上把孩子接过来。”鸣琴紧张地盘算着下一步计划,祈祷华淑仪千万不要在这时突然觉察出不对来。
在一众人等终于解脱的庆幸中,先帝的生辰祭典正式来到。在玄穹门旁宽阔的广场上,艳阳高照、鸣蝉聒噪,从太后、皇帝、皇后到各宫嫔妃,乃至皇子公主,统统按品着装,穿得繁复而华丽,在这六月苦夏热得大汗淋漓。好在皇帝体恤,傅菱荷与另外两个有孕的香美人、韵美人都免去了最规整的装束,可以穿几层薄一些的纱衣,不然真可能热出个三长两短来。好在大家都知道了今年会有玉苍虎来云城,护送猛虎的车马已经日夜兼程赶到了,很快就会从皇家驿馆过来,心里有了盼头。
“德妃姐姐。”宁贤妃没有身孕,愁眉苦脸地穿着全套的湖蓝色如意流云纹束七宝腰带广袖宫装,头上插着同色的点翠绣球花珠钗、发簪、白鸽形压发等,足上也是高高的镶多层珍珠玛瑙边花盆底鞋,好容易才悄悄挪动到了距她几丈远的庄德妃身后。
“你做什么?”庄德妃吓了一跳,赶紧压低声音呵斥道,“现在贵妃、淑妃和宸妃的位子都空着,你跟本宫说话,实在是太扎眼了。稍有不慎,咱们的计划就要满盘皆空了。”
“咱们的位置本是挨着的,况且这么多人呢,也不会有人处心积虑盯着咱们在聊什么吧。”宁贤妃委屈地撇撇嘴。
“现在就看皇后还来不来。”庄德妃眉头紧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后宫女眷的首座,也就是何皇后该在的位置。
何皇后终究是来了,纵然面色苍白、走路有些不稳,到底还是穿了锦茜青绿色暗花缂金银双色丝线大袖衫,满满绣上了白牡丹,既代表对先帝的追思又不失作为皇后的富贵,胸前也佩戴着一颗赤金嵌祖母绿宝石领扣,外罩一件松石绿成双孔雀璎珞霞帔,皆是出自顶级绣娘之手,针线之精巧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她这般严装丽服下,却是极为疲惫的身子,这是只有贴身照顾她的绿杨和红杏才知道的。红杏一路搀扶着她,悄悄在她耳边道:“皇后娘娘,您若是实在支撑不住,就告诉奴婢,奴婢扶着您回宫歇息吧。”绿杨也命小宫女拿来一柄湘妃竹的扇子,替何皇后扇着风。
何皇后苦笑着摆摆手,轻轻拈着湖蓝色镶边雀卵形耳坠:“不妨事的,本宫不热,本宫病着身子虚,倒是正好穿这些劳什子。”
“皇上特意给您准备了这个。”绿杨拍拍手,两个小太监抬来一架四扇的工笔绘十二花神轻纱屏风,摆在何皇后座位前,“皇上怕那玉苍虎吓着您,有了这屏风,您想看猛虎就看,若是不想看,挡在前面就是。”
“本宫才不稀得去看什么老虎狮子的,你把吴太医叫来吧,带着药箱来,万一有什么事,不至于在那么多王公贵族面前丢脸。”何皇后看着皇帝的车马已经过来,赶忙吩咐道。她对着铜镜整理妆容时,冷不防瞥见坐在后面小腹微微隆起的傅菱荷,胸口像堵了一块巨石一样,闷得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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