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皙华宫外殿的烛火大部分已熄了,只留下光芒幽微的几盏小灯。巡夜的小太监靠在台阶上打着盹,而傅菱荷还没有要歇息的意思。
“小主,今天晚上您不用侍寝,也不想找几位娘娘说话,不如早点安置吧。明日是中秋节,赴宴可是足足要忙一天呢。”金禾走到傅菱荷身后,已经准备替她卸妆了。
傅菱荷轻轻摆了摆手,只示意金禾把最大最重的首饰卸掉:“我是奇怪潘姐姐怎么还没回来,不过是谢恩而已,能说几句话,更何况她对皇上一点情意都没有。她回去是要坐轿子的,每个宫的窗户这么薄,要是回去了,我不可能听不见。”
“也许潘淑仪是抄近路从端阳殿另一头回去了,小主是不是想太多了?端阳殿有那么多侍卫,淑仪娘娘能出什么事?”金禾倒不怎么担心。
“可是我总有种不踏实不放心的感觉······算了,青苗,还有小半个时辰各宫才下钥,你快跑去端阳殿看看出什么事了。去换一身粗使宫女的衣服,小心些。”
青苗答应着下去了,傅菱荷正坐在桌前等着消息,婴儿房里却传来五公主啼哭的声音。她赶紧走了过去:“嬷嬷,公主这是怎么了?”
嬷嬷正抱着公主哄,愁眉苦脸地道:“娘娘恕罪,奴婢已经全数查过一遍了,公主的饮食、衣着都没有异样,这婴儿房里也不冷不热的,奴婢,奴婢实在不知道公主为什么哭啊。”
金禾听见五公主哭,连忙去把她平时爱玩的拨浪鼓拿了过来,试图哄住五公主,却是全无用处。眼见五公主哭得凄惨,傅菱荷不得不想了想别的原因:“你今天带公主去哪里散步了?莫不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这也是人之常情,大昭城从建立到现在,无数的嫔妃和宫人在这里死于非命,自然是阴气极重的地方,便是有皇帝的真龙之气庇佑,也不能让人放心。
“奴婢还是按照老规矩,抱着五公主去御花园转了两趟,又引着她在咱们院子里玩,并没去过什么别的地方啊。”
“唉,只能请值守的太医来看一眼了,若是这么一直哭,哭坏了嗓子可怎么好。”傅菱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金禾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傅菱荷将五公主抱在怀里哄着,五公主见母亲来了,稍微缓解了些许,但还是轻声抽泣着,让她心疼不已。
“启禀娘娘,微臣无能,五公主的脉象平稳,并无大碍,没有中毒之类的凶险之症,且微臣给从公主出生开始就给她诊脉,知道公主天生身强体健,也不曾沾染什么慢性病,微臣实在不知是何缘故让五公主烦躁啼哭。”季太医手足无措地擦汗道。
“那看来真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本宫也不会拿你不擅长的事情为难你。只是这么哭着也不是个办法,公主还这么小,也不能喂安神药······”傅菱荷烦躁地摘下鸽子血宝石戒指扔在桌上。
季太医转了转眼珠,很快跪下请示道:“公主虽然年幼不能用安神药,但已经能吃些汤羹流食了,微臣给公主开一剂甜汤,公主吃了甜的,说不定能安抚些。”
“有劳季太医了,快去吧。”傅菱荷没有多客气,亲自拿各种玩具哄着女儿,已然顾不上担心潘淑仪的事情。宫中负责驱邪除魔的萨满只能明天再请来,这一夜势必要苦熬着了。
几个时辰后,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尽管傅菱荷放了宫人们去歇息,但五公主哭闹听着可怜,傅菱荷素来又是宽仁带下的,因此宫人们还是轮流哄着五公主,皙华宫上上下下通不曾睡。
自然,不管是谁在看顾,傅菱荷这个当母亲的都会在一旁守候着,不过一晚上功夫,人就消瘦了一圈,眼眶下浮现出两个漆黑的眼圈。看着傅菱荷疲惫而憔悴的样子,一个躲在暗处偷偷窥视的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天色大亮,傅菱荷强撑着精神命含翠去内事府报备,请萨满过来看看五公主究竟是不是中了邪。内事府的人都知道她是宠妃,万万不敢怠慢,很快便去请了萨满。只可惜萨满的身份特殊,是不能住在宫内的,来的路途不可谓不遥远,在等待的过程中,傅菱荷实在是支撑不住,靠在榻上沉沉睡去。
“娘娘,娘娘您醒醒!”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傅菱荷被金禾叫醒,以为是萨满已经到了,便赶紧起身披衣,“快把大师请进来吧,桃儿这小小的人儿如何受得住,她睡过去不是没事了,是累得不行了。”傅菱荷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已经站不太稳了。
“不,不是,是潘淑仪······”金禾抖如筛糠,“潘淑仪方才把自己挂在房梁上了,娘娘!”
空气变得如死一般寂静,傅菱荷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以为是自己一夜未睡幻听了:“你这丫头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这是在胡说些什么?”
“奴婢没有骗您,淑仪娘娘不知道为什么要上吊,幸亏焕星焕月眼疾手快救了下来,只是,只是人昏死过去了······”
一边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姐妹,一边是自己身上掉下的骨肉,傅菱荷只恨自己不能分成两半。眼见萨满还没有来,她只能拜托含翠和小印子等候着,自己马不停蹄赶往景和宫去:“记住,一定要瞒住这件事情,不能让除了咱们宫里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自戕可是要砍头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