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菱荷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摸了摸金禾的头道:“好了,没什么,你去小厨房看看他们做的菜如何吧,皇上今晚说不定会过来用膳。”
晚间皇帝的御驾果然停在了皙华宫门口,傅菱荷在内间对着铜镜检查着自己的妆容服饰,还是想求一求皇帝放过康海和白露。俗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救下了一个知错能改之人、一个犯错情有可原的人,也算是很大的善举了。
沉稳的青灰色龙袍一角从帘幔后面闪过,是皇帝进来了,傅菱荷忙跪下:“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皇上给臣妾连晋三级,臣妾还没给您行叩拜大礼,请受臣妾一拜。”
“爱妃何必这样客气呢,以朕待你之心,你早该是九嫔之首了,要不是因为宫里没那么多位分,封个昭容已是委屈了你。”皇帝伸出手将她扶起来,看上去很是随和的样子,傅菱荷却在心里暗暗咋舌:这是我表现出无可挑剔的谦卑,你才这样客气的,若是我真大模大样地受了你的封赏,恐怕你现在就不是这番说辞了。
“皇上,谨昭容娘娘,今天的晚膳已经全做好了,请您二位慢用。”含翠拍了拍手,皙华宫的粗使宫女便鱼贯而入,将小厨房做的菜端上来。傅菱荷含笑看着金禾道,“这些菜都是金禾一丝不苟地盯着宫女们做的,皇上每样都尝尝,看合不合您的心意。”
“咳,你调教出来的人岂有不好的,个个都是千伶百俐的。朕倒是想问你这阵子大风大波都已经过去了,你可有好些了?”皇帝熟门熟路地由宫女伺候着洗手,再由温鸿将每样菜用银质筷子与调羹布了些,开始品尝起来,“嗯,果然不错。你宫里的小厨房一向是和御膳房不相上下的,还多了许多烟火气。这道珍珠白玉丸子汤很合朕的胃口,以后多做些。”
郑德在旁边笑着凑趣道:“娘娘有所不知,御膳房那些古板无趣的厨子往往以‘怕皇上龙体抱恙’为名,什么调味之物都不肯放,搞得好好的鲜嫩食材寡淡无味,就算是名贵之物也尝不出味道了。皇上若是表现出来爱吃哪道菜就更不得了了,起码十天半月吃不到,也难怪总是申斥那些厨子。”
“皇上喜欢这道菜,便是它的福气了。”傅菱荷婉声回应道,心里却还在想着怎么求情的事,禁不住眼前眩晕了一下,差点掉了筷子。
“爱妃这是怎么了?”皇帝见她神色有异,赶忙打住话头扶住她的手,借机打量了一下她的气色:妆容是精心描摹的,可面颊总带着一丝苍白与蜡黄,看着不像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不禁奇怪道,“爱妃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金禾借口撤下已经尝过的一道菜离开了正殿,这回倒是青苗快言快语道:“启禀皇上,今儿下午端阳殿有个小太监来传旨,怕是言语举动有些莽撞,惊着娘娘了。”
皇帝转了转眼珠,很快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有些歉意又转瞬之间消失不见地抬头问她:“唔,你都知道了?朕本身是想让他们缓缓告诉你,不要一下子吓着你,他们是怎么办事的?”
“不关那个小太监的事,是臣妾自己无意中听到的。”傅菱荷忙给小太监开脱,也没出卖是小印子告诉她的,“所以白露现在当真已经被流放了,康海也已经被杖毙了?”
皇帝的口吻一滞,清了清嗓子才道:“白露已经被看守押送着,在去田猎场的路上了,康海被打入死牢,今夜行刑。”
傅菱荷听到康海还活着,先是松了很大一口气,而后又陷入了焦虑之中:自己该如何说服皇帝对他网开一面呢?还没等她想好一个可靠的办法,皇帝就放下筷子对她长篇大论道:“菱荷,这件事你知道了也好,朕本身就是想找个机会跟你说清楚。你们都退下吧。”
皇帝一个命令下去谁敢违抗,纷纷敛声屏气地退了出去。皇帝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傅菱荷道:“菱荷,朕知道你从入宫以后就一直由康海伺候着,他忠于职守,朕也是略有耳闻,可这一次他犯的乃是不可饶恕的错误——若是他叫嚷的时候那刺客再疯狂一些,咱们的桃儿就没命了,幸亏是朕的卫队听到动静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朕能给他留个全尸,也没有用极刑折磨他,已经是宽仁无比了。你与朕相伴的日子不短,应该能理解朕,不是么?”
“可白露被流放到田猎场的路上多是连绵起伏的山峦,瘴气多发,如今天气炎热,蛇虫鼠蚁频出,她一个戴罪的弱女子,多半是走不到田猎场就容易遭遇不测了。而且康海嚷着疼痛也是因为在保护桃儿的时候被刺客弄伤了腿,他已经在尽力抵抗了,如果没有他拼死相助,也许那刺客进来就会直取桃儿的性命,臣妾实在是不能——”
“菱荷,朕知道你心肠慈悲,这宫女虽然不是蓄意想要害人,可到底帮楚氏做了许多肮脏的事情,留她一条性命,你能保证她日后不会继续重操旧业么?”皇帝微微有些不悦。
“皇上,臣妾只是想······”傅菱荷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感觉足下一痛,原来是含翠用力踩了一下她的脚,她吃痛噤声,也明白了含翠的用意,只得做出一贯和婉的样子来,“不,不,没什么,臣妾只是想说,皇上的高瞻远瞩必定超过臣妾,一切但凭皇上处置。”
“爱妃能这么想,方是想开了。如今咱们的桃儿还这么小,正是需要精心呵护的时候,料理了楚氏,你才能安心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