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刚刚迈出皙华宫,金禾便迫不及待地嘻嘻笑起来:“奴婢恭喜小主,小主回答得真是滴水不漏,这下皇上肯定对小主印象更好了,说不定您就是下一个宠妃了。”
“嘘,小点声,小点声。”傅菱荷示意她坐下,“侍寝可不一定是好事,每句话都说得对也罢了,说错一点半点的,或是伺候得不合适了,再想有机会就难了。你看那赵婕妤比良充媛送来的生山参要方便得多,可就因为身患怪病又笨嘴拙舌,皇上连看她一眼都懒得,估计她在婕妤位置上就到头了。”
“小主方才说是唐宝林算计了您?可虎毒不食子,她又是头胎,真的会拿皇嗣——”青苗还沉浸在皇帝来之前的谈话中难以接受。
“不是她算计我,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想让我们二虎相争,坐收渔翁之利,而且多半是冲着我来的,唐宝林只是捎带手。”
“冲着您来的?”
“若没有月升月圆的告发,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害了唐宝林,因为她滑胎是在皙华宫附近,千真万确抵赖不得。最后结果就是我因谋害龙胎获罪,唐宝林那样轻狂脆弱,小产后估计会一蹶不振也失去宠爱,闹得两败俱伤,可她万万没想到被另一拨人截了胡,月升月圆说出了另一个让唐宝林小产的理由,而且人证物证齐全,我毫发无损,皇上也给唐宝林留了活口。”
“可皇上明明那么生气,给唐宝林降了两级,还赏赐了月升月圆——”金禾十分不服气。
“你这丫头一看就没认真记下宫规。”傅菱荷莞尔一笑,“打骂宫女往小了说是不守妇道,往大了说是藐视皇家权威,贬为采女再杖责都不为过,皇上不仅只是降为宝林,还嘱咐太医好生照顾,难道不是网开一面了?只是当着皇后的面故意装得冷面冷心而已,等气消了就会让她复位。那第一个人也许已经在自己宫里气疯了。”
“谁给唐宝林打骂宫女、挑衅良充媛做了证,谁就是幕后主使,对吗小主?”青苗指着敏淑妃宫殿的方向。
傅菱荷推开窗户,嗅闻着偏殿未散的血腥味:“旁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还是不相信月升月圆的供词。九嫔与九嫔以下乃是质的分别,唐宝林再得宠、良充媛再庸懦,你真觉得她敢嘲讽辱骂吗?还有,月升月圆的伤都在胳膊上,她们要跪着服侍主子,唐宝林的肚子已经不小了,她如何能弯下腰去打人,还打了那么久?”
“小主,奴婢偷偷看了一眼,那两个丫头身上的伤虽然不算陈旧,但确实不像一个时辰前才打出来的新伤。”青苗补充道。
主仆说话间,前去打探消息的康海也回来了:“启禀小主,奴才问了在御花园修剪梅花的宫女们,敏淑妃的丫头根本没来摘过梅花,她们也没听到嘉美人和徐充容有争执,只是闲聊了几句便各自走开了,月升月圆完全就是一派胡言。”
“幸好你这时才回来,若早些回来禀报,皇上就不会给她们一个降位宝林,一个晋位充媛了。”金禾庆幸道。
“她们毕竟只是宫女,没有见识,用个苦肉计拉唐宝林下水也罢了,我是奇怪敏淑妃为什么要掺和进来。”傅菱荷拨弄着高颈白瓷瓶里的茶花,“以她的位分、家世、资历,她有一百种方式让唐宝林失宠,何必非要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等着皇上问责呢?”她毕竟对自己入宫以前后宫的事了解太少,只能勉强说服自己,敏淑妃十分了解皇上,笃定皇上会被唐宝林小产和打骂宫女这两件事冲昏头脑,迅速对她好感全无,也不愿意花时间精力查证。但这样未免也太牵强了······
“妹妹午睡醒了没?小憩久了,仔细晚上不能安枕啊。”潘充仪的拜访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早已醒了,姐姐来也不知会我一声,我都没给姐姐预备上茶水。”傅菱荷忙将她迎进来。
“我是给你尝尝我的手艺的,我试了好几次,总算成功了一回。”潘充仪将香气扑鼻的羊肉馅饼放在傅菱荷桌上。这是皇宫里的厨师无论如何也无法还原的。傅菱荷连忙把门窗关好。
“妹妹这是做什么?”潘充仪奇怪道。
傅菱荷将自己家常用的象牙筷递给潘充仪:“我是怕旁人路过宫外闻到,便要进来跟我争抢姐姐的手艺了。”
“妹妹惯会油嘴滑舌的。”潘充仪脸色微红,显得格外动人。潘充仪灵巧地将馅饼分开,细细吹了气后才递给傅菱荷,“我听说今日皇上圣旨下了,唐宝林的那两个丫头已经变成了肖采女和姚采女,虽然是最末等的主子,可也比宫女要好多了。”
傅菱荷咬了一大口馅饼,感受着鲜美的香气:“正是呢,她们如今是绮霞宫里名正言顺的主子,只不过是住两座偏殿,朝云殿与暮雨殿,也不知道唐宝林看见后,心里作何感想。”
“揭发唐宝林的错事固然有功,可接着在她伤口上撒盐,也不是什么君子该干的事。”潘充仪撇撇嘴。
“潘充仪娘娘原来在这,让奴才好找。皇上今晚翻的是您的牌子,嘱咐您快回宫接驾呢。司寝局的刘治绕了大半个大昭城,累得气喘吁吁的。
潘充仪完全没料到皇帝今日要召她过去,有些郁闷地收起提篮:“唉,本来还想和妹妹一起看看书呢。”
傅菱荷替她将提篮的系带系紧:“姐姐可别生气啊,是我让皇上去陪陪你的。”
潘充仪的美眸圆睁:“你说的是真的?”
“我还能骗姐姐不成。”傅菱荷抿嘴一笑。
“妹妹好坏的心思,自己嫌陪皇上心烦,便把皇上推到我眼前。”潘充仪佯装嗔怪道。
“姐姐可不要恼我,这不是俗语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傅菱荷刚说出口便撑不住笑了,两人前仰后合,险些把茶水喷出来。这一下午倒也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