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板再次跳出来,三分钟倒计时开始,安相相手动了动,在最后十秒选择留下。
【我以为你会离开。】系统挺纳闷,毕竟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留恋的东西了。
安相相也这么以为,但他又不太想走,不能那么快的与这个世界告别。
不想因为任务贸然的进来,任务结束又贸然的离开,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想在这个世界多待一待,最好待久点。
【行吧,尊重你的选择。】
他许久没吱声,系统大抵觉得无聊,又溜了,安相相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开垦。
商雀不仅把上善寺重新修好了,连地契都帮忙处理好,以前属于悟罔方丈的财产,现在全都落到他名下。
所以,这一大片山都是他的。
他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到了傍晚,安相相直起腰看着自己刨出来的一片地,心里还挺有成就感的。
可惜没什么种子。
安相相寻思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个大早,跟仆人说中午不回来,就下山去镇子上的农务集市里挑挑拣拣,选了几样菜种子。
回来的路上,远远听见小孩在嘻嘻哈哈,走近了才发现,一群小孩在欺负两个孩子。
“略略略,有娘生没娘养!”
“大拖油瓶和小拖油瓶!”
“略略略,打我呀打我呀,敢碰我一下,我就让我兄长来揍你!”
被围在中间的两个小孩抱在一起,大的是女孩,紧紧把弟弟护在怀里,额头被小石子砸破,却一滴眼泪都没流。
只恶狠狠的盯着其他小孩。
安相相停下来,不远不近的观望。
几个小孩见有大人在看着这边,开始没在意,结果发现人一直不走,心里毛毛的,怕是孩贩子,连忙你推我,我推你的跑了。
安相相这才走过去,留下一盒伤药还有一点在镇子上买的糕点。
但走了没多久,就听系统说,【你后面有两个跟屁虫。】
闻言,安相相回过头。
结果女孩很警惕,立马拉着弟弟躲进路边的灌木丛里,半晌听不见动静。
安相相默了默,也没管他们,等到了正门口时站在上面往下看,小女孩拉着弟弟在往上爬,但离得很远,一眼看去只能看见两个点。
他也没走,就等他们爬上来。
九百阶,寻常成人都会爬的腿软,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却硬生生爬上来了。
然后躺在地上呼呼喘气。
安相相等他们喘匀,从扳指里拿出水囊递过去,“跟着我做什么?”
小女孩看了眼水囊,咽了咽口水但始终没接,弟弟伸手,还被她打了一巴掌。
“你能收留我吗?我会干很多活,会割草,会种地,会养小鸡小鸭,还会烧火做饭,衣服我也会缝,我娘临死前教过我的。”
她说的很顺溜,似乎把这些话说过很多遍了,又似乎很怕被拒绝,不断压榨自己的价值,“我不要工钱,也不要住的地方,只要每天给我和弟弟一个窝窝头就行。”
安相相点头,“嗯,你很能干。”
女孩一愣,然后嘴巴撇了撇,眼里有了水光,连忙拉着弟弟跪下哐哐磕头。
“老爷,我叫大丫!这是我弟弟狗柱!”
安相相这才把视线挪到小男孩身上,“你叫狗柱?”
狗柱往姐姐身后躲,怯怯点头。
“……进来吧。”
安相相领着两个孩子进门,惹来了仆人的好奇,他也就让他们好奇到底。
“带他们去洗个澡吧。”
仆人:……
之后两个孩子就在相云住下,他去种地,两个孩子就跟着忙前忙后。
他在前面挥锄头刨坑,大丫就往里面放花生种子,狗柱跟在最后面,用两只手拢一拢土,把坑里的种子埋起来。
他坐在院子里弹琴。
两个一个扫院子,一个擦地板。
他躺在长廊下入定,睁开眼发现身上盖了一床被子,头下连枕头都有。
安相相:……
四下张望一下,没看见人,招来仆人问才知道他俩去厨房帮忙做饭了。
“让他们回来吧,他们不需要做饭。”
上善寺的小沙弥也是到了十几岁才开始做饭,他们才七岁,太早了。
仆人应声下去,没多久两个孩子就回来了,安相相让他俩跟自己一起吃饭。
狗柱怯生生的,直往大丫身后躲。
大丫只问一声,“可以吗?”
安相相点头。
于是大丫就利落地旁边坐下,还很懂礼数的,等他动筷才开始吃。
狗柱磨唧唧的,挑个离他最远的位置。
等他俩吃饱,安相相开始征询他俩的意见,“我想给你俩改名字,你们有特别喜欢的东西或字吗?”
大丫想了想,“我喜欢星星。”
安相相点头,“那就叫安星吧。”说完见大丫一脸迷茫,才说,“我姓安。”
安星点点头,但还在迷茫。
狗柱扭扭捏捏,“我喜欢狗。”
安相相:……
“除了狗呢?”
“还有小鸡和小鸭。”
安相相:……
“没有别的了吗?除了会动的。”
狗柱想了好久,“还有姐姐。”
安星立马接一句,“我会动。”
安相相:……
最后经过商讨,狗柱的名字去掉了他最爱的狗,取名——安小柱。
隔天,种完地后。
安相相拿出一个珠子递给安星。
安星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住了,握在手里后,珠子散发出金色的光。
他将珠子要回来,又递给小柱子。
这次光芒的颜色换成绿色,不是完全的绿,是绿比其他颜色更多。
“以后你们跟我一起打坐吧。”
【你打算带徒弟啦?】系统有点意外,这是咋了,爱人死了就开始搞事业。
【既然收留他们,就得教一些有用的,否则哪天我走了,他们又去当奴隶。】
安相相没打算收养孩子,也没打算当师父,只是简单想教点立身之本。
再说两个孩子挺有天赋,尤其安星,在仙域算是金系天灵根了,努力修炼的话,以后即使离开相云,也不至于被人欺负。
怕安星学成之后下山去揍那群小孩,还特意跟她说,“教你本领是为了让你有自保的能力,不是让你去做恶。”
“今天你去报仇,明天他就会找场子,一来二去的,会越闹越大。”
“有一句话,叫冤冤相报何时了……”安相相睁了睁眼,过了许久他换了问题,“安星,你恨他们吗?”
他问的是那些欺负她的小孩,可安星的回答似乎不仅限于那些小孩。
她低着头说,“我爹说,他们很可怜,都意识不到那样做是错的。”
“是他们的爹娘给了他们那样的认知,他们有样画样,然后把错误再教给他的小孩。”
“我讨厌他们,但不恨。”
“都是可怜虫而已。”
安相相低眸,看着手里散发着红色光芒的珠子,“安星,你很聪明。”
安星一脸的不解。
他抬手拍拍她的小脑袋,又嘱咐道,“以后要是遇到有人做坏事,你要是有余力且想帮那就帮,没余力你也可以当看不见。”
安星立马点头,“嗯,就跟老爷一样!”
安相相:……
虽然,他确实四十岁了。
从这天后,一大两小除了种地、弹琴,又多了个一起打坐的日常。
为了做个好榜样,安相相再也不当着他俩的面躺着修炼。
安星天赋很好,有毅力也能静的下心,不到五天就感受灵气,并且成功引气入体。
小柱子总能被其他事转移注意力,每次安相相睁开眼,就见他在因为各种事伤心。
小到花落了,大到养的鸡被杀了。
他想谈一谈心。
安星却说,“不用管,他随我爹。”
“……那行吧。”
话虽这么说,安相相还是多观察了一段时间,见小柱子葬花葬叶葬鸡毛之后,又跟平常一样每顿两碗大米饭,就没再管了。
这天,仆人中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来告假,面红耳赤的,“老爷,晚上小的能下山一趟吗,小的约了小娘子去看灯会。”
“看……灯会?”安相相不自觉摩挲左手上的手串,“云”字已经没刚刻时那么刮手了。
青年红着脸挠头,“是、咳,乞巧节。”
“哦,你去吧。”
“多谢老爷!”
等人离开。
安相相翻翻扳指,找出一片黑色鳞片。
鳞片被穿了根红绳,当时云惊总长时间外出,导致山洞里他的气息越来越少,最后他总是倒霉,没办法才收集云惊的鳞片。
还记得他把鳞片挂在脖子上后,云惊回来刚扒开他的衣襟,就直接笑歪了。
躺在床上抖个不停。
完了捡起被他因生气扔远的黑色鳞片,笑得声音黏黏的,“人不都给你了,还藏我鳞片作甚?说,有没有拿它做坏事?”
彼时。
安相相又把它挂在脖子上,收进衣襟,然后飞身上剑,在安星向往的目光下飞走。
镇子里的灯会没什么好看的,他御剑飞行三个小时,入夜没多久就赶到皇城。
此时一条长街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行,路边的商贩忙的不可开交。
灯会上活动挺多,猜字谜只是最普遍的一项,因民风开放,竟然还有小情侣大庭广众比赛吃鸡蛋,当男女为了赢,火速一起啃完鸡蛋,不经意触碰后的羞怯、挠头,总能让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还有击鼓传花,击鼓人似乎长年摆摊,练出了火眼金睛,总恰到好处的让花球停在互相暗恋的人手里,然后提出心跳加速的“惩罚”。
安相相停在屋顶上,找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把鳞片拿出来,抱着腿静静的看。
长街上的人络绎不绝,男女提着一个灯笼慢慢走,偶尔也能看见两个走的很近的男子。
他们会放河灯,会在许愿树上系上一根红绳,会双手合十向慢慢飞远的天灯祈祷。
安相相等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个世界没有烟花,见灯会快结束了,他拍拍屁股站起来,又将鳞片收进衣襟里。
【这个东西的保质期早就过了,你还戴着它干什么?】系统还记得
【我想留,不行吗。】安相相又御剑往回飞,结果飞到一半下雨了。
按照他的体质,如果打雷的话,百分百会被劈中,于是毫不犹豫降落,用最快的速度找了个破庙避雨。
正往自己身上丢净尘术,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脚踩着水洼,快速跑来的脚步声。
听声音,还是一大一小。
安相相顿了顿,然后四下看看,正要去干草里躲一躲,最后又调头掀开一块门板,躲进一旁的废墟里。
很快有两个淋湿的人跑进来,女人进门就扒开干草,把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推进去。
“修儿,乖乖待在这里数数,数满一千若娘亲还没回来,你就一个离开,知道吗?”
女人话说的很快,话落已经将男孩藏好,然后转身就走。
男孩听话的一动不动,只十分不放心的说,“娘亲,你一定要回来。”
女人脚停了停,又冲进雨里。
不知过了多久,安相相自己都不自觉数到一万多了,男孩才从干草里爬出来,默默流着眼泪跑进雨夜里。
系统见男孩走了宿主才出来,不由被无语到了,【你怕惹祸上身我能理解,但人家只是个小孩你怂个屁啊!】
安相相毫不在意地拍拍衣服上的灰,【不是怂,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他收养安星和小柱子纯属是意外,当时他也没想到会被赖上。
有些坑踩一次就够了。
安相相拿出飞剑,头也不回的回了相云,然而没过一个月,安星敲响了房门,他打开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男孩。
沉默几秒后,“安星,哪捡来的。”
安星也很忐忑,“我去山下买种子,见他在喝水沟里的水,就给了一个水囊……”
后来发生了什么,不用说都能猜到。
安相相先是吸气,再长长吐出来,视线落在男孩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林修。”男孩只吐出这两个字。
不是因为高冷,而是看上去似乎被狠狠磋磨过,整个变得沉默寡言,眼里没一点光芒。
安相相什么也没问,只让安星带他去洗干净,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就此林修在相云住下,但他不是个好相处的孩子,常常站在树下看他们种地,小柱子去邀请时,还没走近他就转身走了。
直到看见他指点安星修炼,似乎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走过来。
“老,老爷,我也想修炼。”
安相相注视着他,周身有灵气浮动,但不明显,应该刚引气入体。
“你不是已经会了吗?”
“我,”林修低下头,两手攥的发抖,“我想多学点,学更厉害的。”
安相相默了默,没一丝隐瞒,“那我可能帮不了你,因为我也只是个筑基中期而已。”
还不止,除了御剑飞行和净尘术之外,他就不会其他的了。
林修抹着眼泪走了。
但他觉得心有仇恨的小孩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果然第二天他在弹琴时,林修又来了。
“那我能先学到筑基中期吗?”
安相相轻轻按住琴弦,抬起头看他,“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以后哪天你想杀人,不要说是从相云出去的。”
林修愣了一下,连忙又迈出一小步,像是要解释一定要杀人的原因。
刚张开嘴,安相相就打断他,“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任何人的秘密。”
他不想知道,可小柱子是个碎嘴子。
还是多愁善感的小碎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