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州。”
江晚月端起笑容,打了个招呼。
她见对方呆愣愣的样子,以为不记得了她了,自我介绍道,“我是江晚月,咱们之前一个高中,还是同桌,你不记得我啦?”
“记、记得。”
顾州终于回过神来。
从得知江晚月来省城后,他连忙来机械厂找她,却根本找不见人影。
本来已经放弃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初见第一眼,他差点没认出来,她怎么,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那个天真的少女,变成熟了,眼神坚毅了,身上穿的那样朴素,一看就知道受了大苦。
“原来你们认识。”梅高飞笑着道,“太好了,一起去吃饭。”
从机械厂到国营饭店的路上,江晚月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原来,顾州继承了其父亲的衣钵,也是机械厂研发车间的一名员工,单位的人都叫他顾工,和梅高飞是同事,二人都在研究大型拖拉机这个项目。
梅高飞张罗着点餐,将饭店今天有的全点了一遍,一共五个菜,在这年头算是很丰盛了。
“顾州,你知道江老师提了什么建议吗?”梅高飞开口道,“咱们一直在想,怎么减少收割机的浪费,江老师看了一眼咱们的模型,就提出,可以将传统的平刀,改成波浪刀切割,这样一来,收割机能更加精准的收割作物,我粗略算了一下,浪费可以控制在百分之五以下。”
顾州整个人呆住。
他是技术员,当对方提出改变刀型时,他的脑中就已经出现了一个算术模型。
结果确实如梅高飞所说,能最大程度减少损耗。
竟这么简单,就解决了他们一直以来的一个难题。
他不可置信看着江晚月:“你、你……我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不喜欢理科,你怎么会懂这些?”
“我不懂啊。”江晚月开口,“我是在乡下干了这么多年活,也收过稻子,稍微提了点自己的见解而已,确实不懂这方面。”
顾州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不是一下乡,就嫁人了吗,怎么还需要自己下地?”
正是因为从江蓉君嘴里得知,她在下乡几个月后,就匆匆嫁给了别的男人,所以,他放弃了。
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稀里糊涂,就娶了江蓉君。
“顾州,你的思想咋这么传统,国家都说了,妇女顶起半边天,嫁人了那也不能只依靠男人呀。”江晚月笑着道,“乡下所有妇女都得下地干活挣工分,难道城里的妇女嫁人了就不用上班了?”
梅高飞打圆场道:“顾州,你的爱人不也在上班么,怎么人家江老师下个地你也大惊小怪。”
顾州顿了一下这才开口:“你回省城,会回一趟江家吗?”
“我来省城是办事,回江家做什么?”江晚月转头看向梅高飞,“梅工,咱们再聊聊拖拉机的事吧。”
梅高飞立即道:“其实还有个技术难题,在我们理想之中,农村地面都是平整的,但是在实际观察中发现,地形多少有些起伏,而且农作物它不是流水线产品,并不是整齐标准的高度,要想实现精准的收割,还有点困难……”
江晚月凝眉思索了一下。
上辈子她开的那个收割机,是怎么做到精准收割的呢?
想了一会,便有了眉目,斟酌一下开口道:“这确实是个难题,可不可以这样,在拖拉机上安装一个水平仪,把水平仪安进传感器里,当地形不平时,水平仪就会告诉给传感器,传感器告知给收割机,然后立即调整高度,可以控制切割刀片降低,实现最大范围的收割……”
她正侃侃而谈之时,梅高飞打断她:“水平仪我知道,可是,什么是传感器?”
江晚月一顿。
这年代,居然没有传感器?
她使劲的按了按自己的脑瓜子,隐隐约约记起来,某国似乎是在八十年代左右才开始大力发展传感器。
如今是一九七四年,传感器应该已经开始运用了,只不过,肯定还没有运用到农机领域来。
国内有没有,她也不清楚。
“传感器,简单点来说,就是让机器拥有五感,实现机器自动化。”顾州慢慢开口,“去年我出国学习时,教授就有个类似的课题,力在挖掘传感器的更多用途。这两年,我国也开始研究了,不过现在,传感器大多用在精密仪器之中,比如航天导弹等,其他领域还未有涉及。”
梅高飞扭头:“这玩意我都没听说过,江老师咋知道的?”
江晚月抹了一下脑袋上不存在的冷汗:“那啥,我之前意外认识了一位苏国的同志,她跟我讲过传感器,我就记住了,我还以为是个普遍的东西,没想到我国居然还没有普及。”
赵向阳好奇道:“江老师什么时候认识了苏国的同志?”
“就、就两年前吧,我作为知青去县里开会。”江晚月随口胡诌,“会上就有个苏国人给我们分享下乡的经验……”
反正整个大队,就她一个人去开了那个会,她瞎说也没人知道。
“江老师,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梅高飞眼中带着光,“知道传感器能解决问题就好办了,接下来,让厂里派顾州和我去一趟京城,去京城各大厂走一遍,一定能买到淘汰的第一批传感器,等传感器到位,就把收割机造出来,到时候,邀请江老师来试试看。”
江晚月举起茶杯:“那就祝你们成功了,等你们好消息!”
几人的杯子碰在一起,一饮而尽。
饭吃的差不多之后,顾州开口道:“我听说晚月你的丈夫是你们大队的农技员,我这里有些这方面的书,你看要不要给你丈夫带回去。”
梅高飞吃惊道:“顾州,你咋连人家江老师丈夫是干啥的都知道?”
“我爱人,和晚月是一家人。”顾州开口,“之前晚月写信回来过,所以我知道她丈夫的事。”
“原来是一家人。”孙宗元抬起头,“那顾工怎么不知道江老师的爱人已经过世了?”
顾州手里的筷子掉下来。
他看向江晚月,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抱、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