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刚过。
宋怀之就回来了。
当闻到肉香味时,他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以前只有爸爸每个月发补贴的时候,妈妈才会买点肉回来,或者过年过节才能吃上肉。
今天是什么日子,家里怎么会有肉吃?
“哥哥回来了!”宋云英眼中冒着小星星,“哥哥,妈妈炖了骨头汤,可好喝了!”
饭桌上,一大碗萝卜骨头汤,一人一个黑面菜饼,再加一个鸡蛋。
宋怀之忍不住道:“这三顿加起来都吃快十个鸡蛋了,家里……”
“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江晚月有些心虚的打断他的话,“给你吃你就吃,不吃我吃了!”
宋怀之默默地坐下来。
鸡蛋拿去卖了也是换信纸邮票,还真不如吃了。
江晚月喝了一口猪骨汤,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这年头的猪不是吃饲料长大,是真正的乡土猪,汤的滋味真是绝了。
咬一口萝卜,水润中带着肉腥味,让人吃了还想吃。
黑面饼子是沿着锅边烙出来的,也沾了肉腥味,孩子们吃的津津有味。
江晚月吃了一口,艰难吞下。
家里要是有白面就好了,白面饼子才是人间美味。
要是有大米就更好了,她还是习惯用大米当做主食……
说来说去,还是家里太穷了。
用餐结束后,依旧是宋怀之洗碗,然后喂鸡,这才出门去学校。
宋云英端出大盆子,倒水准备洗衣服。
江晚月扶额,长这么大一直有人照顾,她竟然忘了还有洗衣服这回事。
“英子,你歇着去,我来吧。”
她拖了个小板凳,认命的坐在盆子边上搓衣裳。
宋云英也没闲着,江晚月洗一件,她就拿走一件,在大水桶里过一遍水,再踩在椅子上晾起来。
等衣服洗完,小姑娘背起竹篓又去捡稻穗了。
江晚月思忖着。
明天就要去学校教书了,以后天天得上工,怕是会越来越忙,她得趁现在有时间,去搞点东西回来。
总不能守着聚宝盆,每天只能生鸡蛋生红薯吧,那也太浪费了。
说做就做,她拿起一个竹篓,底层铺一些稻草,再将二十多个鸡蛋放进去,搭上一块布,带上钱,抱起孩子,再次朝公社走去。
这次她的脚程快了许多,到公社的时候,正好去赶上去县城的班车,从红旗公社坐车到县城,车费三毛钱。
路不好走,车子一路颠簸,半路还经常走走停停,不是有人上车就是有人下车,还有人带着家禽蔬菜,各种各样的气味弥漫……就在江晚月差点忍不住吐了之时,车子终于到了县城。
她起身就要下车,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有娃的人了,连忙转身,抱起熟睡了的孩子,带上背篓,赶紧下车了。
根据原身的记忆,从车站出去,往左走,过四个路口,右拐进一个居民区,到后面一条巷子里,就是黑市了。
一时之间,还真看不出是黑市,因为一个摊位都没有,只有些人走来走去。
江晚月观察一阵就发现了,那些来来往往走动的都是同一批人。
在她观察别人的时候,那些人也在观察她,不多时,一个穿着黑衣裳、带着帽子的年轻男人朝她走了过来:“大姐,散步呢。”
江晚月:“……”
你全家才是大姐!
她心里吐血,面上却摆出和气的笑容:“带孩子走亲戚呢。”
“走亲戚那不得拎点东西。”年轻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压着嗓子道,“想要的话咱换个地方。”
江晚月瞪圆了眼睛,是苹果!
在现代,苹果当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在这个年代,算很精贵了,从原主记忆中搜寻,大概是四五毛钱一斤!
她试探性问道:“多少钱?”
“不要票,八毛钱一斤。”
这个价格,倒也没有太离谱,江晚月能接受。
她笑着开口:“那咱换个地方。”
年轻男人往前走,她隔了一段距离,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另一个巷子,到达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江晚月心中警惕,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那个男人用布袋子拎了一袋苹果出来。
“咳咳!”江晚月尴尬道,“我只要一个,你称称,多少钱。”
男人在黑市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顾客都见过,热情招呼道:“大姐,这苹果是从北方刚运来的,可新鲜了,孩子吃了聪明。我这儿除了苹果,还有梨子香蕉桔子,大姐要是想要,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江晚月眼眸发亮:“好,各来一个。”
“大姐进来自己挑吧。”男人将大门打开,“放心,我是正儿八经生意人,不是坏人。”
江晚月从他娴熟称称的动作中看出他确实是做这个行当的,于是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靠墙的地上,放了很多布袋子,有水果,也有大米面粉之类的粮食,另一边角落,还有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比如肥皂牙刷盆子等。
这些东西她可太缺了。
“我姓李,大姐可以叫我小李。”男人自我介绍道,“好多人都是找我买东西,虽然贵了点,但不要票,算起来其实很划算,大姐随便看,随便买。”
江晚月什么都想要,但她只有那么点钱,于是先要了几样水果,称了一下,就这点东西,花了她两块六,钱一下子就少一半了。
她在日用品和粮食之中纠结了一会,最后只得向食物低头:“这些粮食,我各要一点点行吗?”
小李自然是点头。
只不过,当他看到江晚月每样东西就拿了那么指甲盖一丢丢时,他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大姐,这、这没法上称呀。”
江晚月将自己的背篓打开,笑眯眯道:“别称了,我用鸡蛋换成吗?”
一个鸡蛋供销社收是五分钱,但城里卖大约是六七分钱,她用一个鸡蛋,换指甲盖一丢丢的粮食,小李觉得自己赚大了。
江晚月将每样粮食都拿了一点,大米、小米、面粉、花生、黄豆、绿豆、玉米面,这就去了七个鸡蛋。
她又将目光瞄准别的,红糖、白糖、面条、水果糖、酥饼,麻花,这又花了六个鸡蛋。
她看到角落里有油,要了那么几滴,然后用剩余的鸡蛋换了个装油的罐子。
小李:“……”
这位大姐说一点点,还真只是一点点。
能数上粒的东西不到十粒,面条就一根,糖一颗,饼干一块,麻花一个……
他混了这么多年,着实没见过这样的人。
但怎么算他都不亏。
还十分贴心的找了张旧报纸,帮忙裁剪,将这些零碎的东西分开包好。
江晚月充分体会到了买买买的乐趣。
“我还要一把牙刷,一个牙膏,一个香皂,再加一个盆子。”
“牙刷两毛九,牙膏四毛,香皂一块四,小的搪瓷盆两块二。”小李迅速算账,“这些加起来四块二九,那九分就算了。”
江晚月:“……”
她手上一共就只剩下两块多了,还得留够车票钱。
她干巴巴道:“算了,不要搪瓷盆了,香皂也不要了,不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