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龙河镇城外的一间破庙里,顾静宁还在等着爹娘他们回来。
她面容阴郁,头发如枯草一般团在一起,下巴尖细,颧骨突出,半张脸的胎记让她更显阴森可怖。
破庙里那群乞丐都不敢上前赶她。
还以为是恶鬼。
然而仔细看去却能发现,顾静宁行动不便,是个跛子,她右腿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根本用不上什么力气。
她当时趁乱从柏长青身边逃离,并未跑远,就藏在一处被挖开的坟墓里。
灯下黑这一招果然好使,没人想到一个活人,还是一个女人,敢往坟里钻。
那坟里的棺材都被司勤带着人给撬开,又脏又臭,顾静宁就躲在里面,直到林子里彻底安静。
柏长青骑着马去远处寻她,直到第二天才回来,顾静宁就睁着眼,等他骂骂咧咧走了才真正松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啊逃,靠着吃树叶树根活命,只记得有一天拐上一条大道,她竟然又遇到了爹娘,兄长嫂子,还有两位侄子。
顾静宁恨,恨不能杀了这群人。
但她又需要家人的接纳和庇护。
顾静宁告诉顾家所有人,她在去通州的路上,见到了逃走的那俩贱丫头还有魏凤蓉那老东西。
而且过得非常不错,包了马车去北地,俩人虽然是男装打扮,但是那眉眼肯定错不了。
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
顾静宁夸大其词,将顾蓁二人说的富贵非凡,顾家人听了能甘心吗?
他们当即就决定北上,非得找到这俩贱丫头,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一路坎坷自不必提,顾静宁还在进京前,因为吓坏了某位达官贵人的小妾,被那恶毒的家丁给打成了残废。
后来都是秋盼儿用木板拉着她,就这么一路从京城到了北地。
可现在,他们人呢?
顾静宁忍不住想,他们是不是又要把自己丢下?
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个残废,卖不出去,顾家人包括她的爹娘,竟然忍心看她自生自灭。
若不是顾静宁存了心眼,这一路上,说不定早就死在了野狗嘴下。
只是到了龙河镇附近,秋盼儿觉得自己有了身孕,死活不肯拉她,不得已,才将顾静宁放在这间破庙。
顾静宁觉得都已经到了,那他们应该跑不到哪里去,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还是没人来接她。
肯定是跑了。
顾静宁拖着一条残腿,咬牙往城里爬。
城门早已关闭,她枯等到天亮才能进城,多方打听,才得到一点消息。
有人冒充人家爹娘,被官府怀疑是蛮族奸细,来哄骗良家女子为奴为婢的,已经押送大牢,等候发落。
秋盼儿有点懵,咋自己的亲女儿,还能认错?
她又爬到官府去,也是巧,刚好就遇到了顾家一行人。
个个带着镣铐,脖子上戴着枷锁,脸上也被刺了字,看那样子,昨晚上在牢里可是遭了大罪。
顾静宁声嘶力竭喊了一声:“娘!你们怎么了!”
她现在心里的恐慌,比误以为被丢下时,还要多。
顾夫人眼泪都哭干了,见到女儿只能干嚎:“静宁啊!招娣那丫头心狠啊,背后有大靠山,诬赖我们是奸细,要把我们发配去苦寒之地做苦力!”
去那里的都是犯了重罪的囚犯,他们以后还能有活路吗?
“她就在烟火人家饭馆!你去找她!”顾夫人被拖拽着远去,只能留下这么一句话。
顾静宁心中恨极,正欲爬着去找顾繁算账,突然从边上巷子里出来两个男人,黑色劲装,腰间别刀,直接提起她闪身进了巷子。
顾静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她已经到了苦寒之地,成为了一名奴役。
到处都是拿着鞭子鞭打囚犯做工的杂役,顾静宁眼尖,看到了父母兄嫂,两个侄子因为年轻,正在被鞭打着搬运石头。
顾静宁知道,他们完了,这辈子除了死在这,别无出路。
......
最后一场仗,随着龙河镇飘起第一场雪,终于也传来了胜利的号角声。
太子带着军队凯旋而归,龙河镇百姓自发迎接。
蛮族再无抵抗之力,边境百姓终于可以过上安宁无忧的生活。
胤绫经此一役,深得民心,数月的征战,让他变得更加沉稳,坐在马上睥睨众生,却又带着几分热度,不至于让百姓觉得他高高在上。
他一路骑马进城,目光在人群中梭巡。
可惜,胤绫并没有见到想见的那个人。
从顾繁给宁渊的信中他得知,顾蓁和司勤也结为夫妻,两人常常出去给贫苦百姓义诊,生活平静又幸福。
胤绫替她高兴。
也许深宫真的不是顾蓁归宿,那人人都期盼仰慕的高位,却不一定能入顾蓁的眼睛。
胤绫笑了笑,脚下一夹,马儿速度快了几分。
他也有他的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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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繁和宁渊是在转过年来开春成的亲。
成亲仪式很隆重。
侯爷和夫人,到底也来了龙河镇,总要看一眼儿媳妇。
只这一眼,也算放了心。
他们侯府,也算半个武将世家,这样的媳妇,足以支撑门楣。
侯夫人将家传的镯子,亲自给顾繁戴上,她认可这个儿媳妇。
亲事到了这,已是圆满。
顾蓁和司勤帮着操持了一天的婚事,如今也终于找到休息的时候。
两人爬上屋顶,静静躺在那看月亮。
北地的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低,这月亮挂在天上,像是伸手就能碰到。
司勤意动,凑过去亲吻顾蓁脸颊。
顾蓁回他一个笑容,眼里灿若星空。
圆月满月,司勤曾经期盼着能过一个团圆的节日。
如今,都实现了。
他有家,有妻子。
“阿蓁,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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