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处在行政楼二楼,很好找。
易小山敲门进来说明来意,被带到一间会议室,
进门看到昨天刚交过手的几个高三混混也在,坐在他们旁边的应该就是各自家长。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家长呢?”一个光头老师厉声责问,吓了易小山一跳。
“去县城了,肖老师上午对我做了劝退,我爸要赶紧找新学校办转学手续。”
高二学生张口就来,光头老师反而愣住。
这家家长行动迅速的有点夸张,都不过来先沟通一下?
这么多年学校里哪个劝退是一劝就退的?
肖老师也真是,教导处都还没下发正式处罚通知,你一个班主任就在那越俎代庖先斩后奏,是不是有点过了?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生下小孩又不教,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看看给我们孩子打的,脸肿这么高。”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阿姨忍不住骂出口。
“劝退?不是开除吗?这么多小孩都被他打伤了。
我觉得还是报警吧,这种小混混不赶紧关起来管教,
长大还不得继续危害社会。”一位穿长袖纯白衬衫的男人敲敲桌子,一副领导派头。
易小山看看坐在两人旁边的学生,眼镜阿姨应该是瘦猴的妈妈,衬衫大叔应该是长发西装男的爸爸。
“额,不好意思我问个事。你们还没报警吗?”
被说成是小混混的高二学生一脸疑惑,问向衬衫大叔。
衬衫大叔被问的有点懵,这时候光头老师代为开口。
“教导处还在调查,不是什么事都要请警察的,学校也不能随便浪费警力。”
“哦哦,那老师等下要报警的话,我这里有视频证据,要不要先拷给你?等警察来你好传给他们。”
易小山说完就看到前面墙上装有壁挂电视,走过去用数据线连上手机上传视频。
视频是同年级一个同学躲起来偷拍的。
换衣间里七八个人围住一个学生,两句话没说完就开始动手殴打,
被打的那个学生先是双手抱头防御,然后不停躲闪,
这时有两个人不知从哪搞到两只木棍,砸了那学生后背两棍。
学生受痛开始反击,几秒钟的时间形势急转直下,
刚才参与围殴的人倒下一地,竟然全是被那个学生一拳撂倒。
“要不然还是我来报警吧?这样还算自首的吧?”
易小山拔下数据线,准备打报警电话。
“别别,同学,有话好说。”有家长赶忙起身拦住,表情略有尴尬。
突然后面传来啪的一声响,原来是一位蓄着胡子的大叔站起身甩了自己儿子一个耳光。
“妈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小畜生。
真他妈有出息啊,这么多人打人家一个,还全被打趴下了。
几位,我家的狗崽子我自己带回家收拾,
你们要还想闹就继续闹吧,反正什么人养什么种,老子是没脸坐在这了。”
拽着儿子走到门口,又回头跟高二学生和光头老师说了几句话。
“小兄弟,对不住啊,我来之前不知道是这样的,我向你道歉。
下次如果碰到我这狗儿子再干这种事,记得往死里打,打死了我都不怨你。
老师,我作为家长提个建议。
要是这位同学因为防卫反击被劝退,那干脆把这间会议室里的所有学生全都开除算了,没他妈一个好东西。”
暴脾气大叔走了,出门时还重重摔了一声门。
“就算是我们孩子不对在先,可你这下手也太重了,鼻子都打出血了。”
黑框眼镜阿姨也觉得有点理亏,但还是想找回场子。
易小山乐起来,连连点头,说阿姨你说的对,这事怪我。
主要是当时你儿子拿棍子打人实在太疼,你让他下次打人的时候不要拿武器,我听说这样判刑会轻很多。
纯白长袖衬衫家长走过来跟光头老师商量。
“都是小孩子之间的胡闹,就不要报警了,学校内部处理吧,这几个孩子我们各自带回去管教几天。
马上就要高考,学校这边也要考虑一下年轻人的前途。最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光头老师连连点头。
易小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打断两人,插了句嘴。
“老师,中午我爸去县城前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有记者打电话找我,要我把视频发过去,
还说明天想来学校做关于校园霸凌事件的采访,我不知道合不合适,会不会给学校造成什么影响?”
“哪里的记者?”
“电视台的,不清楚是哪个台,是我爸找的,他一整天都在气头上,我也没敢多问。”
“好了,视频发我一份,你先回去上课吧。
肖老师说的劝退暂时不作数,对你们具体怎么处分我们还要研究研究,以学校正式文件为准。”
“那记者那边要视频我给不给?他催的还蛮急的,搞不懂急什么,又不是什么大新闻。”
“不准给,把这个记者的电话留下来,电视台那边学校会去打招呼。”
易小山把马松坡的电话写给老师,准备出门后再关照马叔继续演一下。
“老师,我去哪上课呢?肖老师不让我进教室。”
“……”
回到秋叶湖宿舍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这一天过得真刺激,一节课都没上成。
根据光头老师对教导处退学转学转班等相关手续流程的介绍,
下周还是请马叔来一趟学校申请更换班级吧。
按自己的成绩排名明年高考考个二本问题不大,全年级十五个班,总不可能没人要的。
易小山对自己的学习成绩很是自信,又不是非要考清北复交浙南科。
只要目标不高,底气自然就有。
另外这座野葫芦学校里还有全市闻名的两个超级复读班,每年复读班人数都在500以上,只要成绩不是太差,交够钱谁都能进。
万不得已还有最后一条路,回母校,阳县一中。
马松坡就是一中老师,说话多少能有点用的那种。
但这是后手中的后手,轻易不能动用。
千言万语就一个原因,不能再让可怜的老父母为儿子担心了。
老爸易青国,在西北边疆当过七八年大头兵,退伍回老家转业没赶上好岗位,只好跟着已经发迹的老同学后面做起了包工头。
刚开始头几年确实挣了点钱,易小山那时候还小,没什么钱多钱少的概念,只知道从小到大家里没少过他的吃穿。
到上初中的时候因为爷爷奶奶的相继离世,
老爸受到打击,事业一下子变得惨淡很多。连续两年经营不善,很快就从小有盈余变成了负债累累。
等到儿子考上野葫芦高中,易青国终于时来运转中标了一个非洲援建工程,工期三年半,如果经营得当,利润相对可观。
为尽早还债翻身,易青国在这个项目赌上了所有,带着一本英语字典就常驻进工地,在项目上里里外外事必躬亲,两年时间累得够呛,接连两次春节都没回家。
易小山寒假跟着老妈到非洲时看到老爸整个人都瘦脱了相,把老妈心疼的直掉眼泪。
过完年老妈周慧跟儿子认真商量后还是决定留下来照顾丈夫,相比较已经长大住校并且还算稳重的儿子,粗枝大叶的易青国更加让人不放心。
少年明白老爸老妈的难,每次在电话里都是报喜不报忧。
在易青国夫妇的认知里,自家儿子还是上初中时那个懂事乖巧热爱学习的三好学生。
晚自习上课铃声响起,打断易小山的思绪。
感觉饿了,起身拿起饭卡,出门往山下食堂掠去。
一轮圆晃晃的明月已经悄悄挂在天上,月光下的少年疾驰如风,不经意间带起几道残影,惊起山道两侧树林里一对对已经歇憩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