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静柔的疑问,我也没打算瞒她。
当我简要地说了富察嫔衣服上花纹的事后,静柔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紧盯着眼前的茉莉花茶水,看着那清冽的茶汤沉思。
“雁心,我现在居住的郡王府隔壁就是原来的安亲王府。”
良久,静柔才侧头看向我。
“哦!”我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静柔继续道:“那座王府已经空了,安亲王和福晋去世后,他们的后人也都不见了。
我府里有一个婢女,其父母原先都是在安亲王府当差的。
听她说,安亲王膝下有一子三女,儿子便是福晋所生,是安亲王的嫡长子。福晋出事被幽禁在庄子后,这孩子就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死了。
安亲王深受打击,一蹶不振,没了……”
静柔忽然压低声音,靠近我道:“没了争夺皇位之力。”
我神色一凛,道:“那安亲王福晋发疯会不会是因为痛失爱子?”
静柔道:“这就不知了,不过那婢女说安亲王那时下令严禁将小世子的死讯传给福晋,按理她是不知道的。”
我想了想,道:“静柔,你家婢女的父母可还在世?”
静柔道:“她母亲还在世,你是想从她母亲口中得知更多的事吗?”
我点点头:“嗯,我想安亲王福晋喜欢令箭荷花和富察嫔身上所穿衣服上绣上这种花样绝不会是巧合,所以想你再帮我打听打听。”
静柔道:“那我回去后再寻个理由问问。不过安亲王毕竟涉及到当年和皇上争夺皇位之事,调查他有风险,你在宫里可要小心行事。”
“嗯,你也是。要是觉得势头不对,你就不要再查了。”我对静柔道。
什么都比不上安全重要。
静柔笑道:“这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蠢~”
我:……好像是我比较蠢。
就这样,我们又说了一会话,这才端了糕点回去。
宁郡王福晋和静柔在永和宫用过饭后,起身回去了。
听说皇上也留了宁郡王用午膳,所以待她二人到了宫门口,宁郡王已在那等了。
老友重逢,见她生活还过得不错,今日我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雁心,太后娘娘那边已让人来传话,说她身子已利索,你不必再过去了。”德贵妃对我说道。
我平淡地应“是”。
其实太后娘娘不说,我也想请求不再过去,毕竟庆王还软禁在慈宁宫,这每日费尽心思地避开,也着实是累。
德贵妃抚了抚已经隆起的肚子,对我说道:“葵芫本在这次外放宫女中,可皇上因本宫怀着身子,担心换了新人过来不合本宫心意,故而她得等本宫生产之后再离宫了。”
我颔首应道:“如此甚好,奴婢也是担心自个儿笨拙,不能尽如娘娘心意。”
德贵妃笑了:“你服侍得很好,本宫很满意。有葵芫和你在本宫身边,本宫这胎才能生的安心。”
我谢过贵妃厚爱。
她便问我和静柔都说了些什么?
我便如实向她禀报了,包括富察嫔和安亲王福晋之事。
之所以没有隐瞒,也是考虑到静柔与德贵妃之间的关系。
我若不说,下次德贵妃从静柔那得知了此事,那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何况这事儿对德贵妃并无害处,与她说了也无妨。
德贵妃娘娘听后,瞧了瞧我,目光中带了一丝诧异。
沉默片刻,她才说道:“雁心,你还真是眼明心亮,竟能从那花纹中看出端倪。”
我稍稍抬头,看了一眼德贵妃的脸色。
她正好也看向我。
我干脆坦然迎上她的目光,轻声问道:“娘娘难道也知那种花?”
德贵妃笑意深达唇边,招呼我过去扶她起身。
我快步上前,扶着贵妃娘娘从软榻上起来。
随后她走到书架前,抽出了一本《植物图考》。
“你翻翻,这里头有你说的令箭荷花,大概是在后面几页。”贵妃娘娘道。
我快速翻开,在书的后面几页找到了令箭荷花的记载。
这花出自外域,唐时入中原,因喜热多产于南边。
南边……
我想到了薛常在。
她来自曲靖,那里四季如春,百花盛行,也许薛常见过这花。
“可对你有所帮助?”贵妃娘娘问。
我连忙谢过贵妃,又将书放回原处。
德贵妃挥挥手道:“也不必谢本宫,你说的这事,我也好奇,待你寻了答案就来告诉本宫吧。”
我恭声应好。
德贵妃便又道:“本宫还有一事与你说,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闻言一惊,连忙说道:“娘娘吩咐便是,奴婢都听娘娘的。”
德贵妃抿唇淡笑:“你莫紧张,本宫确实是有一事未想明白,想听个别的意见。”
我便道:“娘娘请说。”
德贵妃道:“葵芫伺候本宫多年,本宫定不能让她出宫便去受苦,所以想给她寻个出路。
可惜她家中只有一母一兄,父亲早故。
其兄长又是个不长进的,终日在市井厮混,于家中无丝毫担当。
加上她年岁大了,比不得像静柔那般能寻个高门,所以本宫思前想后,给她挑了佥都御史的庶三子为续弦,你觉得如何?”
佥都御史可是正四品京官,又是天子耳目风纪之司,算得上是高门了。
虽说是给人家儿子做续弦,但却是正妻,听起来还是不错的。
“娘娘为葵芫姑姑谋虑至深,能伺候娘娘这样的主子实乃奴婢们之福。”
我适时拍了拍马屁。
德贵妃含眸浅笑,道:“可惜葵芫并不想嫁。”
我一怔。
德贵妃道:“葵芫与家中表哥青梅竹马,她属意于他。”
我明白了。
德贵妃继续道:“可她表哥是个无品级的兵马司小吏,且压根没有等她,早早便娶了妻子,还有了两个孩子。
葵芫要是和他在一起,顶多只能是平妻,且也过不上殷实的日子。
以后少不得拿她在宫里头攒下的一点私己去贴补。
她还有个不成器的哥哥,多病的老娘,到最后全都榨着她的骨血过日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德贵妃缓缓地摇了摇头,惋惜之情仿佛要从心底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