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苏伏下身子,凑到徐招娣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背上重吗?你弟弟在笑呢!”
徐招娣下意识摸了后背,摸空了,背脊发怵。
这些时日,她总能感觉到背上有东西在压着,让她每天都很累。
夙苏随手一挥,徐招娣只觉得眼睛一热,肩膀处突然多出一张小脸,正是她那死去弟弟的脸,泡得发白发胀,已经变了形,她还是一眼认出来。
徐招娣面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惊恐万状,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双腿一软,向后瘫倒,整个人陷入恐惧的深渊中,到了最后,她张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小鬼“咯咯”笑着,朝着徐招娣阴恻恻的叫了声:“姐姐。”
“啊!”
徐招娣尖叫声划破长空,脸上的肌肉因恐惧而扭曲变形,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想要将弟弟甩开,可一切都是徒劳的,她闭着眼,胡乱挣扎着。
夙苏抓住徐招娣的手腕,握的很紧,疼痛让她安静下来。
夙苏手一挥,徐招娣眼睛又看不见弟弟了。
徐招娣浑身被汗水浸透,像是溺水的人,抓紧夙苏的衣摆,像抓着浮木一般,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徐招娣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望着夙苏,眼睛中的情绪很复杂。
徐招娣静静地跪坐在原地。
沉默了许久,徐招娣笑了,苦涩又无奈。
“我家本来只有我一个女儿,那时候我爹娘很疼爱我,每次去城里,我爹都会给我买一串糖葫芦,那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我十五岁那年,我娘生了我弟弟,他们不爱我了,他们只爱我弟弟,我那时候才知道,我叫招娣,就是要招来弟弟。我爹再也不会给我买糖葫芦,我娘再也不会给我扎辫子。我弟一岁,我爹就想着要把我嫁给村长家的儿子,只为换一块好田给弟弟。只要弟弟消失,爹娘就还是我一个人的。”
徐招娣眼神突然变得恶毒,她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我把他扔进水井里,他死了,我很高兴,爹娘又只有我一个孩子了。可他们还是不爱我,我娘发了疯,她趁我们不在家,跳井里死了。”
徐招娣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又蔫了。
“我爹酗酒,赔了家产还把我卖了,他找到我,找我要钱,我没钱,只好拿宅子里的东西给他,反正你也不缺这么点东西。”
徐招娣微垂着头,说的话是那么理所应当。
夙苏扯着唇角冷笑出声,她带徐招娣进府,其中一个原因是听到她的名字,生了同情。
小鬼攀在徐招娣的肩头,双目无神,只有无尽的怨念和恨意。
夙苏望了望小鬼,又看向徐招娣:“你弟弟不到两岁,你也下得去手。”
徐招娣气急败坏的吼道:“他就不该来到这世上,我讨厌他,我恨他,他就该泡在水里。”
夙苏淡淡问道:“你后悔吗?”
徐招娣双眼灰蒙蒙的,眼神却很坚定:“后悔?呵……我最后悔的是那天求你买下我。”
夙苏摇摇头,事到如今,徐招娣还是觉得自己一点错没有,甚至还觉得所有人都欠她一样。
夙苏理解徐招娣,父母的爱一下子偏心给了弟弟,是个人都会觉得不平。她的父母也是爱过她的,生下弟弟时可能心偏了,顾不上她。
可在这个时代下,重男轻女是普遍现象,就是身在皇家,也是如此。
可以说徐招娣的父母有过,却不能说他们有错。
弟弟呢,不到两岁,刚学会走路,他更没有错,
夙苏淡淡道:“我会将你送官,你犯的罪不该由我审判,该由官府来定夺。”
“不,不要,夫人,您行行好,放过我吧!”徐招娣抓紧夙苏的裙摆,一个劲的摇着头。
夙苏眸底阴冷,她伏身掐住徐招娣的下巴,邪邪一笑:“或者……我将你的卖身契还给你,将你杀害弟弟的事告诉你爹,让你爹带你回去。”
徐招娣这一瞬,慌忙的松开手,她伏在地上喘着气,不敢再去看夙苏一眼。
夙苏将徐招娣并身契一同交给十八,让他送徐招娣去了府衙。
两罪并罚,念在徐招娣年轻,罚入内狱关押终身做苦活。
宅子里的丫鬟们只知道徐招娣是偷窃被打发走的,其他一概不知。
芸娘实在有愧,她居然没发现这事。
夙苏并没有太在意,安慰了几句。
徐招娣行为太偏激,她弟弟怨念太强,怨气已经侵蚀她的身体,她在内狱恐怕活不久。
一个月后,徐招娣死在了内狱,是跳井死的。
徐招娣被送进内狱后,她爹来苏宅闹过,被十八打了一顿,要送他去府衙,吓跑了,也就再没来过。
夙苏刚从苏宅回王府,别院的人就匆匆来报,谢婔芸要生了。
夙苏呆愣一瞬,预产期不是还有五六天呢!回过神,立刻让人准备马车,匆匆赶去别院。
凤冥夜最近很忙,忙得不见人影,夙苏只好让欧景带个消息去。
产房里,谢婔芸躺在床上,痛得她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稳婆和大夫早就候着,稳婆也都是有经验的。
小清和云红是第一次见人生孩子,两人害怕得不行,小脸苍白。
夙苏冲进产房看谢婔芸,云梅陪在身边。
云梅见夙苏进来,连忙行礼。
夙苏望着床上痛得小脸皱在一起的谢婔芸,道:“都这个时候了行什么礼,你家夫人怎么样?”
云梅道:“夫人中午肚子痛,稳婆看了说要生了,可过了这么久,夫人还没生下来。”
稳婆解释道:“王妃,这女子头胎要的时间久一些,您还未生产过,按规矩是不能进产房的。”
说着,就让人将夙苏推出了产房,就是不让进了。
夙苏焦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夙苏渐渐地开始不淡定了,这都过去三个时辰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别院的嬷嬷见夙苏着急,赶忙宽慰道:“王妃莫着急,这女子头胎,快也要一天一夜。”
夙苏母胎单身狗,刷视频都不会推生育类那种,对这方面是真的不清楚。
冬夜寒冷,夙苏去了侧室等候,听着隔壁房间的忙碌,夙苏越发焦躁,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像一只不安的小兽。
这一来二去,天都亮了,谢婔芸那边还是没有要生产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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