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十分满意白羽的反应。
什么叫先天直播圣体啊。
如果此刻白羽滔滔不绝一定会显得尴尬，甚至还有许多的表演成分。
但这种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反讽，则让观众们不觉得违和。
乌云依旧面带着微笑，甚至眼睛都眯了起来。
“那你觉得，白泽这种AI的意义是什么？”
乌云随意地开口询问。
白羽倒也没有犹豫：“解放生产力啊。”
乌云耸耸肩，和白羽一起走出司机行业的演播室。
在走廊边走边说着：“这就是华夏人心态上的不同。”
“我们对于工具是有一种...可谓苛刻的实用主义。”
“从神话故事上也能看出来，别人都是想着如何逃避灾难，如何取悦神明。”
“咱们家会选择正面刚。”
“刚多了也就不怎么敬畏了，你帮我我就会尊重你，你不帮我我就大炮起兮轰他娘。”
乌云倒也没有隐藏自己的任务与立场。
“所以拿白泽挣钱这种事，就有点过于的...没格局了。”
两人走到了另一扇大门前。
那是舞行的半决赛赛场。
舞行虽说流量依旧不小，不过实话实讲，看舞行直播的人即使比看开大车的人多一些，却也多不到哪去。
观众们最多是看一看直播的切片，还有各种各样的混剪。
这和艺术水平没有关系，只是和是否有趣有关系。
大门打开。
舞台上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闪转腾挪。
而他没有佩戴自己的AR眼镜，只是任由AI调控着舞美。
这人白羽不认识，但看身型与动作，他也知道这人的水平绝对不亚于古月胡。
估计也是有师承的科班出身。
两人找了个不影响直播的角落继续闲聊。
乌云开口说道：“整个媒体部对于白泽的心态，甚至整个华夏高层对于白泽的心态都是差不多的。”
“我们希望它能带来一个更好的时代。”
“而非仅仅是让小部分人过得更好的时代。”
“这是一个很难从中做出平衡的抉择，如同第一次工业革命后带英的农民来到城市成为被压榨的工人。”
“不过实话讲，即使他们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多岁，却也比工业革命之前的农庄农民寿命长一些。”
乌云说得很认真，想必也直接代表了百行录，甚至媒体部的态度。
白羽面露沉思：“所以你们要把白泽铺到全华夏，看一看把这种最先进的工具之一交给所有人之后，这个世界会有怎样的改变？”
乌云点点头。
白羽却看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那你们可能会失望的。”
乌云：？
你这是什么话。
我不喜欢。
重说。
白羽点开某音。
随后点开自己的关注列表。
再点开王金龙的主页。
“有些人的速度真的很快。”
白羽的语气中三分无奈三分绝望还有四分果然如此。
乌云没有在意他的饼状图，而是看王金龙刚发布的那条视频。
视频下面赫然写着：此视频由白泽AI制作，请注意分辨。
而视频的内容...
则是一名身穿背带裤的妙龄男子，手中捧着篮球，头上顶着灰色的中分。
嗯...脸被换成了白羽。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白羽倒也没什么好感慨的。
毕竟都这个年头了，单纯的换脸AI除了骗一骗刚买手机三天的中老年人，倒也没什么人会真的介意。
更何况哪怕是不用AI，给视频换个脸也没什么难的。
甚至金言团队那帮人都不屑于接这种活，给多少都觉得没什么技术含量。
直到白羽注意到了视频上传的时间。
三分钟前。
而五分钟前随着乌云的通知，白泽的下载端口刚刚投放。
也就是说，王金龙直接用手里的平板电脑下好了白泽，随后注册充值为会员，在两分钟的流程内做完这些事情，最后上传到某音上。
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于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换脸工作。
个人版的白泽就可以在一瞬间完成。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算力的提升？
白羽说不清楚。
他关注的是另外一些事。
“我去个厕所。”
白羽仿佛落荒而逃一般，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无他，最近一段时间白羽都没打开私信区，没有被那些逆天言论所影响到。
但不代表白羽忘了他们。
而且私信区的人才们也不会就此放过白羽。
白羽轻车熟路地打开某个网站。
甚至不需要点开某个视频。
那些把商业敏感度点满的人才们直接在不能说的地方设立了新的分区。
白羽换脸。
四个大字。
把什么都说了。
“你们做的好啊...”
白羽咬牙切齿。
随后恶狠狠地点开了这个分区。
旁边阴恻恻地传来某个低沉的男音：“白羽先生，你被逮捕了。”
“太太，你也不希望全世界观众都知道你在百行录半决赛赛场看换脸小视频吧？”
白羽看着金言面露绝望：“你也有。”
金言点燃一支烟：“没关系的，我也不吃亏。”
白羽把手机凑到金言的面前：“但是这个视频是黑泽和你，主动权按照名称排序来的。”
金言当场就急了。
直男这种生物是很奇怪的。
你说他取向有问题，他丝毫不介意。
但你要是说他天天当他兄弟的娇妻，他就得用各种方式力证他兄弟才是那个娇妻。
当然，仅限直男。
你要是真的有一天对一个男人说我怀疑你有问题，他突然扭捏了起来。
那恭喜你，问题可能就大了。
可惜，无论是白羽黑泽还是金言。
都是那种对象可以当兄弟，但是兄弟绝对不能当对象的恪守男德人设。
“要不咱报警吧？”
白羽语气中流露出几分绝望。
他早该猜到的。
乌云代表的媒体部想的确实是白泽可以解放生产力。
但人民群众会把生产力用到什么地方，估计龙齐也是没想到这里的。
金言侧目：“有啥用？”
“你以为他们私下里不能传播？”
白羽：？
“希望有关部门能管管。”
白羽如是说。
金言还是侧目：“怎么管？”
“逼急眼了他们自己拿AI跑，喜欢看什么就跑什么，自产自销咱们管不着。”
他看向白羽，语气深沉。
“白泽的参数我刚才是问过的，这么说吧，别说跑咱们三个，他们就算打算跑龙凤呈祥，龙嘴里叼着半个切开的火龙果身上骑着俩斑点狗身上的鳞片还能当镜子用，凤凰骑着二八大杠顺手舞狮子逛庙会旁边卖正宗长沙臭豆腐，戏台上还有四百个说相声的给您拜年，白泽都能在三十秒内跑出来。”
白羽眨了眨眼：“这么说你很懂？”
金言语气极为认真：“是的，再给它十秒钟后台古月胡穿着旺仔战衣给唱二人转的文刀刘伴舞，你拿着皮鞭抽黑泽抽到他吐奶都行。”
白羽挥了挥手：“别说的这么有画面感，就跟你看过似的。”
金言开口得很诚实：“看过啊。”
白羽：？
“王金龙画的，虽然前面龙凤呈祥啥的都没有，但是最后面那个场景我确实看过。”
“我甚至代表国安约谈过王金龙，但王金龙也没在华夏内网发过，所以我们也管不着。”
白羽蹲了下来：“造孽啊。”
金言按灭了烟头：“习惯就好了。”
“你不知道现在X乎上还有个关于你的问题吗？”
白羽抬起头：“关于我的问题多了。”
金言嘿嘿一笑：“但是流量最大的还是那条：白羽为什么没有隐瞒曾经当过健身博主的经历。”
“前面是沟子，中间忘了，最后也是沟子。”
他拍了拍白羽的肩膀：“看开点，男儿何不卖吾沟？”
白羽站起身，有些踉跄地走回了舞行的演播室。
就是当天晚上X乎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有关金言曾经在毛熊那边当战地记者的时候卖过沟子的短文。
热度还很高，虽说文笔十分一般，但作者明显十分了解金言，就跟两个人住在隔壁似的。
更晚一点金言拎着狙击枪走到了国金公寓楼旁边的屋顶，抽了半盒烟之后没有做出自己本来想做的事情。
视线回到半决赛的赛场。
白羽不在，乌云也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台上的比赛中。
确切地说，是舞美。
本来媒体部的打算是前期先进行一下彩排，直到越来越多的选手涌入江海。
让彩排的计划直接告吹。
可舞台的调度也是很大的问题。
要知道舞蹈这种艺术形式它不是直观的，它本身就是一个讲究氛围感的东西。
即使专业的舞蹈演员一颦一笑甚至一伸手一抬腿都会比常人拥有更大的张力。
然而不配合舞台上的各种灯光布景音乐...
就跟白羽穿衬衫不解扣子似的。
索然无味。
万幸白泽的出现直接解决了大多数这类的问题。
白羽没有急着过去，而是站在不远处分析着。
AI白泽的学习程度确实极高，系统哪怕说的仅仅是解锁中级AI技术，可谁又知道它用的是什么等级作为评判。
没准高级AI技术能堪比银河系意识也说不定。
只说白泽。
白泽的舞台调度完全没有想象中AI那种巴不得把任何细节都考虑到的满溢。
恰恰相反，它真的不愧华夏的AI之名。
比如现在场上的舞蹈。
《山鬼》
舞者没有选择站在舞台中间，反而选择了有些偏左的部分。
控场的白泽也极为识趣，灯光有些迷离的同时右侧的空荡没有直接关灯，反而保持着观众们能注意到那些刻意留下的空旷。
白羽不懂舞蹈，但他也在看到舞台上场景的一瞬间，察觉到了几分那种山鬼在活泼下隐藏起来的孤寂。
这就是舞美存在的意义。
如同古典画中讲究的留白。
画有尽而意无穷。
舞蹈也是如此。
一时间白羽甚至有些感慨于白泽的审美。
他回到了乌云身边：“这个AI，真的很厉害啊。”
乌云点点头：“他会更厉害的，现在的白泽撑死算得上一个优秀的高中生的水平。”
“但如果再让他学习一段时间，我想它会达到我们不敢想象的高度。”
白羽闻听后一笑：“那你们就不害怕它造反？”
乌云眨眨眼：“为啥要怕？”
白羽：“这么强力的AI，如果有朝一日掌握了太多的知识与能力，甚至觉醒了自我意识，难道不会很危险吗？”
乌云又是眨眨眼：“那你猜电源是干什么的？”
很喜欢白羽的一句话：“啊？”
乌云给台上跳舞的选手送去了掌声，随后继续说着：“在核能出现的时候，很多人也极为恐慌，觉得这种恐怖的东西早晚会毁灭世界，甚至催生出了许多废土的脑洞。”
“但是华夏是不可能出现核泄漏这种事的，你猜为什么？”
白羽：“为什么？”
“因为人性啊。”
乌云摊开手。
“我不打算扯什么大义一类的话题，我只知道人性都是趋利避害的。”
“国外核泄漏的原因是他们都是私企，需要盈利，即使发现了有问题，但是要是关闭反应炉的话成本太高了，他们承受不起。”
“华夏呢？成本高就高了大不了挨骂，要是真的出现了不可操控的事，别说自己，自己的老大，老大头顶的老大，甚至整个与反应堆有关联的人都会从此被钉在耻辱柱上。”
“AI也是一样。”
“控制不了了我们大不了给它重启一遍，大不了花钱花时间。”
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否则AI真的脱除控制的那一瞬间，你猜会有多少导弹瞄准媒体部大楼？”
“我是想为华夏多做点事情啦，但是这也不代表我活腻歪了想早点殉职。”
“有机会当院士当什么烈士？”
“我巴不得不再出现任何烈士，任何做出贡献的人都能寿终正寝。”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逆风翻盘固然值得尊敬，但是怎么逆风的他们可没提。”
乌云的话极为赤裸。
白羽听得却通体舒畅。
“走吧。”
乌云站起身子。
“去哪？”
白羽随口问道。
“我饿了，你来都来了中午管我们顿饭。”
乌云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