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兮山似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此时,他想起坐着的那位表哥太子殿下。
太子双手抱胸,看戏看的很是认真。
却不料,这个没脑子的表弟已经在想着将他拖下水了。
“殿下,贵妃娘娘也同意我娶姜郡主。”陈兮山急急说道。
看好戏的表情僵在脸上,太子深吸了口气,放下双手。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周遭的目光,让太子没法忽视。他朝着定远侯和柳氏拱手:“本殿下这几日都在侯府,并不知晓母妃的意思。若是提前知晓,必定会阻拦母妃。”
柳氏但笑不语。
定远侯冷哼,修门槛没白修,总算还有点脑子。
陈兮山面色发白,没料到搬出了淑贵妃,但太子依旧选择不把他当回事儿。今日冲撞了珩王,日后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祸端来……
他失魂落魄又心急如焚,退出侯府门口挥挥手,准备让人带着聘礼回陈家。
“等等。”梓娇快步走出去,“陈公子之前说的话都忘了吗?”
陈兮山:“……郡主,我今日的确没过王爷这关,但我待你的心是认真的。等来日,我必定重新带着十里红妆上门提亲。还望郡主给我一个机会……”
“你之前说,无论这门亲事成不成,今日带来的聘礼都归于侯府。”梓娇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口,语气娇弱,慢慢悠悠:“陈公子,不知你之前说的这话可还算数?”
陈兮山觉着膝盖又中了一箭。提亲失败,连聘礼也得留下……得不偿失!
他本就不是君子之流,见侯府众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于他,终是露出了真面目。
陈兮山咬着牙,双眼发狠,笑声阴冷:“姜郡主,你若是嫁给我,这些自然都是侯府的。不仅如此,我还会将剩下的都送过来。家中珍贵的书画古籍多得很,还有上好的头面、绫罗绸缎。郡主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来。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我都能给你摘下来。可今日郡主既然不答应我的提亲,这些东西,和侯府自然没有关系。”
梓娇神色惊恐,捂着小脸往后退,直到后背碰到裴墨珩,才放心的停住脚步。
她眨了眨眼,眼眸盈润,“陈公子……我不过是问你一句这话还算不算数,你怎么一副要打死我的样子。爹爹和娘亲说得对,我若是嫁给了你,日后可怎么过的上好日子。”
陈兮山烦躁蹙眉,随意的朝着几人行了礼:“在下告辞!”
“白赐。”裴墨珩扶着梓娇的肩膀,等她站稳后,才指着已经陈兮山离去的背影,语气虽淡却不容置疑:“人可以走,东西必须留下。”
白赐身影如风,大家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便是陈兮山暴怒的声音。
裴墨珩站在台阶之上,远远地看着他:“回去告诉陈大人,这些东西是本王要求的。他若是想要拿回去,就来王府找本王。”
裴墨珩身边跟着的人,武功自然不俗。再者,他本人虽然不太爱管闲事,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管如何,他都是先帝最小的儿子,皇上的亲弟弟,当朝太子的皇叔!
尤其是那双永远没什么波动的眼睛,看久了平白生出一股寒意。
陈兮山落荒而逃。
裴墨珩吩咐白赐找几个人,将陈家带来的聘礼都带回王府。
白赐迟疑,看着身后委屈的姜郡主,轻声提醒:“王爷,这些是不是留在侯府比较好?”
裴墨珩冷淡的眼神扫了白赐,似笑非笑:“本王凭本事让他留下的,为何要留在侯府?”
这句话,他没放低声音,梓娇也听到了。她莫名的想起两箱子被强制扣在王府的那日,今日这一出,还真像是历史重演。
***
“娇娇?”姜朗月带着两卷书画进了院子,踏进花厅,一眼就瞧见了挂在衣架上的白狐裘。
他的脚步微顿,看着那件狐裘,笑了一声。
“大哥回来啦。”梓娇恹恹的抬眉,整个人缩在软榻上。
“不开心?”姜朗月将书画放在一旁,接了皓霜泡的茶:“盼姿说今日陈家带来的聘礼都进了珩王府,觉得你应该会不开心。这两卷书画是她从云家拿来的,是前朝大家的遗迹。”
梓娇点点头,兴致依旧不高,“云姐姐待我是最好的。等日后她成了我大嫂,我们就能每天见面了。”
姜朗月摸了摸她的头,见梓娇一直不高兴的样子,他试探的问道:“如果真舍不得那些聘礼,我去一趟王府?”
“去王府做什么?打架吗?”姜肃清拎着两把长剑进来,“要是去打架抢东西,得我去。大哥你一个文弱书生,去了也抗不了箱子。娇娇,你瞧瞧,这两把长剑可是盛京最好的铸剑师打造的,刚开了刃,你以后小心些。”
又过了会儿,姜沐酌带着两副刚出炉的头面,姜如临带着两株上好的珊瑚进了院子。
精致的东西将摆在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
等定远侯和柳氏拿着两千两银票过来之后,梓娇看着一屋子的家人,疑惑的说:“我并没有觉得不开心啊。我想留下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为了皇叔的。”
闻言,定远侯惭愧的搓了搓手:“是爹没用,竟然让咱们娇娇生出了自己准备嫁妆的心思。”
梓娇握着定远侯的手,轻柔的说道:“爹爹,陈家不正常。我在皇叔跟前暗示了好几次了,可皇叔之前都没表示。”
话及此,她叹了口气,“皇叔当时无动于衷,我还想着是不是我暗示的不够明显,还想着是不是皇叔脑子转的不够快……”
后来她发现不是的,裴墨珩不过是在看着她蹦跶而已!
柳氏将定远侯拍到后头,她坐在梓娇身边,温柔的说:“娇娇,你是怎么发现陈家不对劲的?”
“陈家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啊。”梓娇捧着小脸,为自己的聪明机智点了个赞:“陈兮山流连烟花柳巷,后院的花魁娘子都能组成四五桌叶子牌了。每个花魁娘子都不便宜,更何况他那是一出手就赎身的。今日提亲,又有这么多的好东西。要真是十里红妆,加起来必得超过几十万两银子。”
“这么多!”姜沐酌摸着下巴,右腿自然的往前伸着:“那陈家的家产,比皇上的私库还要多啊。”
“你怎么知道皇上私库有多少?”定远侯踢了儿子伸出来的脚。
姜沐酌幽幽一挑眉:“因为皇上的私库银子是我在做账啊!”
此言一出,震惊了一屋子的人。
皇上的私库不入国库,一般会交给
特别信任的人去打理。
定远侯反应是最快的,他拍着姜沐酌的肩膀:“很好,第三个儿子也给皇上卖命去了。等老四成了侯府世子,老子四个儿子都要为皇上卖命了!”
真憋屈,生了四个儿子……最后只剩下一个女儿,日后还是要嫁进皇家的。
思及此,定远侯猛的捂着脸,俊俏的侧脸抖动了几下。他再一次觉得占皇上便宜占少了,应该从老大出生那年就开始的。
“你们明天进宫当值,谁要是见到了皇上,谁就帮我传句话。”定远侯咬牙,“让皇上多给点补偿,要不然明天我就将太子赶到院子里睡。”四个儿子替皇上办事,他虐一虐皇上的儿子也不过分。
刚过来的太子,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
梓娇戳着脸颊,看见太子定在花厅外,一只脚迈了进来,另一只脚悬着,不知该放下还是退回去。
太子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来得,见大家都在梓娇的院子里,他也不请自来了。
定远侯拍了拍衣袍,起身走到太子身边。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太子跟着定远侯出了院子。
花厅内,梓娇拉着柳氏的衣袖:“娘亲,皇叔又帮了我一次,我得给他送点东西。”
“这是自然的。你拿着这银票去买,看到好的就买下来。”
梓娇点点头,等大家走了以后,她还在考虑该用什么作为谢礼。
素凝收拾好茶盏,“姑娘,您上次说要给王爷准备的谢礼,还没给呢。”
梓娇陡然瞪大双眸,她都忘了这事儿了……
上次的东西还没给,这次又有了,这谢礼是越攒越多。眸光掠过那几件狐裘大氅,梓娇叹了口气。
要谢的,可能不止这两次。
指尖落在狐裘上,松软的皮毛,摸上去舒舒服服,软的很。
“王爷什么都不缺啊。”皓霜也在一旁出主意,“若说缺的,可能也就缺一个王妃了。姑娘,要不这样,您多想点法子将王爷拿下,成了珩王妃,这不就让王爷更圆满了吗?而且这不仅仅是圆满了王爷,也遂了姑娘您的心愿啊。”
梓娇双眼一亮,来了点兴致:“走,去厨房。这个
季节的梅花糕最好吃了,素凝你快教我做一些。以前我就是太鲁莽了,皇叔这般淡定自若的人,必定承受不住。日后,我得一点一点渗透皇叔的生活!”
她想好了,这段时间,她每天送点小东西过去。吃的穿的用的,什么好的都给他送去一份。等他习惯了,再断上个几日,这欲擒故纵的效果肯定更好。
比起梓娇的心领神会,书房内的定远侯却觉得被人砸了口大锅下来。
定远侯难得哑言,“殿下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抬眉,“父皇对我很不满。”
定远侯脱口而出:“原来你知道啊。”
太子:“……这几日在侯府修门槛,我也悟出了一些道理。”
修门槛悟出的道理,定远侯还是很想听听的。他坐正身子,示意太子往下说。
“侯爷说得对,如果什么都可以随时换掉,那么我这太子之位也是可以换人来坐的。父皇让我来侯府,就是还不想放弃我。但我觉得,这么占着一个位子,也不合适。”
定远侯震惊无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殿下为何会这么想?”
皇上是让太子冷静冷静,但太子来侯府才几日,就自己想着不当太子了……更让定远侯委屈的是,他真没苛待太子,除了让他修门槛,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这口大锅,又黑又沉!
太子垂下眸色,三十几岁的男人竟然露出了委屈颓废的表情:“陈家这么没用,以后我要是登上了皇位,有陈家这样拎不清的外戚,我在那个位子上也坐不稳。”
定远侯舒了口气,不是侯府的原因就好。
转念一想,陈家真是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