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虎帮的位置很是奇巧妙,它在一处凹地中间,利用周遭天然形成的石壁围成了一处寨子,寨子门的位置也是用石头垒成了高耸的墙壁,一看就很是结实。
这样的四壁,如果对方不开寨门,那么强攻是不太容易的。
闻恒在远处绕了一圈,跑回来说,“除了有了望台,其他的倒是没发现什么让人闻风丧胆的,其余的,就是墙壁确实是结实,都是货真价实的大石块,也不知道他们搬了多久。”
前些日子,闻家是知道附近的有几股小势力出现,但是现在世道不太平,有人往山里躲很正常,若真是人数够,他们自己发展成村子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的金虎帮,一看就是打家劫舍的作风,竟然能想到利用疫症消灭所有村民,以此来得到所有的粮食和银钱。
而金虎帮一定是早就盯上了这块地方,因为光是那些大石头就不是好搬的,他们一定是先派人整顿好了寨子,然后人才来的。
毕春也是在战场上的老人了,但是经过这些日子和闻彻的相处,倒是养成了有事情先看闻彻的习惯。
闻恒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就是唯他哥马首是瞻。
闻彻道:“想来朝廷不日就会去村子里收粮食,咱们耽搁不起了。”
不能在这一直拖着,若是真把朝廷的人招来,不说吴睿广的人解释不清楚来历,会很危险,就看眼下他们从青涛谷得来的一批武器都留不住。
眼下除了闻家兄弟,就是闻彻的“亲兵”和吴睿广的手下,都不是愚忠于朝廷的人,所以闻彻说话也更直接。
“除了咱们手里的武器,金虎帮也一定还有一批,最好的结果就是咱们自己留下,不让朝廷收走。”
不是为了造反,是为了自保。
闻彻眼下不管吴睿广的计划,他只想保护家人,而有武器就会更安全。
吴睿广是有起事的心思的,所以毕春听到这话一点都不惊讶,更没有丝毫警惕闻彻的意思。
杜晓峰一伙人都是闻彻的人,早年跟着反王打仗,打来打去都不知道为了谁打了,甚至有的时候打起来了都不知道打的是谁。
最终活下来,而今心里图的也就是安稳,他们与闻彻在战场是过命的交情,所以和闻彻绝对是一条心,自然也是都听闻彻的。
杜晓峰道:“三哥脑子好,你说我们做就是。”
闻彻看了一眼金虎帮的方向,道:“既然他们的石头围墙足够安全,那就用火。”
把火把扔进去,有石头围墙拦着,火自然不会烧到外面的山林里,最多就是烧土匪的寨子,届时土匪们肯定会被逼得跑出来,除非他们宁愿被烧死,也不愿意出来一战。
正面交手,闻彻等人丝毫不惧。
或许金虎帮的土匪觉得他们这一百多人就是只会种地的山民,可是他们自然不会想到,这一百二十人有一部分是曾经朝廷的正规军,是吴睿广的亲兵,还有一部分是从战场上活下来的能人。
算起来,没有一人会怕所谓的山匪。
杜晓峰调笑闻恒,道:“说起来,咱们在场的,也就阿恒没上过战场吧?”
闻恒眉毛一挑,吐掉嘴里衔着的一根嫩草,道:“没上过战场也不耽误我练武啊,我从小和三哥一起练,家里老爷子手把手教,我就算比不上三哥还比不上别人!”
杜晓峰来劲了,道:“那等这结束了,练练?”
闻恒毫不犹豫点头。
事不宜迟,闻彻把手里的人分成了三个小队,人数最多的一队随他守在匪帮的大门方向,其余两队分出几人爬到周遭的树上,选好位置点燃火把,就算被里面的土匪发现位置也不怕,直接把火把扔进围墙里面就好。
这事看似是匪帮易守难攻,但是只要他们被火逼得不得不出来,那就是闻彻等人的胜算更大了。
其余两队人临走前,闻彻道:“他们的房子都是木屋,极其容易被点燃,你们放完火之后就分别守住西北和东北方向,不必在原地确定火是否着起来。”
匪帮的大门向着南面,其余三个方向另有小偏门,一看就是不常用,但是为了防止他们从小门逃跑,闻彻特意叮嘱,三个小门必须用火封住,逼得他们只能跑大门才好。
毕春和杜晓峰分别带人开始行动,闻彻带人守在正北门口的几百米开外。
现在是晚上,里面的土匪虽然已经知道外面有人想要攻击他们,但是却没有摸清楚闻彻等人具体的位置,更不知道对方已经开始往树上爬了,就为了火把投得更准确一点。
这两日倒是也有人出来看情况,但是凡是派出来查探的,基本都被闻恒用来练手杀死了。
他没有上过战场,所以若是想要操练出来,这次剿匪是个好机会,有闻彻在一边,闻恒心里也更有底气,动手时相当利落。
看着月光下金虎帮寨子的轮廓,闻恒问道:“老五也需要历练,哥你怎么不带他?”
闻彻盯着金虎帮的方向,默了会,道:“三婶不会愿意的。”
现在家里除了他和老四是亲兄弟,大房和三房都是独子,二哥和五弟都是各自亲娘眼里的命根子,三叔或许更愿意让儿子多历练,但是三婶定然不乐意,所以若非到不得已,闻彻不会出手将兄弟置于危险之中,也不愿意因为一些不可控的意外,而致使一家人出现隔阂。
至于老四,他是闻彻自己的亲弟弟,长兄为父,陶氏也一向愿意将闻恒和闻芷交给闻彻管教。
这次动手杀土匪,是闻恒第一次杀人,先前最多在来北地的路上为了保护家人打伤过流民,那时候家里就老爷子带着一家老小往北迁徙,叔伯兄长都上了战场,闻恒只能自己逼着自己大起胆子。
那时候没杀人,最多就是打伤人,他就没有什么害怕的感觉,现在的话,面对的是想要坑害兴县一整个县的土匪,闻恒更是一点都没手软,除了初时的手抖,现在一点也看不出生疏了。
闻恒还想再说话,一抬头,就看见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来了。
是毕春和杜晓峰动手了。
他们的身上都有打火石一类的东西,现在山上也不缺树枝,点火点得毫不费力。
闻彻见状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人也都立刻挺直了身子,全神贯注看着那边的局面。
他们在这边都能看到火光了,金虎帮巡夜的土匪自然也看到了,嘈杂声一哄而起,接着就是那些火把纷飞向石壁内的流光,几乎就是一息之间,石壁内火光四起!
闻彻等人在这边都能听到寨子里的尖叫声和咒骂声。
闻彻一边向前走去一边迅速下命令,道:“都擦亮眼睛,一会别误伤了自己人,另外,手里有刀的往前冲,没有武器的趁机夺下土匪的刀再冲。”
青涛谷的匪帮人数少,兵器更少,根本不够闻彻一行人人手一把,所以只优先分给了那些擅长使用刀具的人。
闻彻等人一步一步向着寨子门靠近,守株待兔。
与此同时,金虎帮内,众人就眼睁睁看着那些火把从天而降,而且不计其数,没有尽头。
万金万虎千防万防,甚至以为闻彻等人会直接硬闯寨子门,又或者他们会在外面叫骂,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放火。
万金手里的刀砍断了掉在面前的烧得焦黑的木棍,恨声道:“他奶奶的,跟老子玩这招!”
万虎顾不上和兄长说话,着急去指挥手下赶紧运水灭火。
事实上,下面的人根本不用吩咐,一看到火把就立刻去准备水了,但是奈何金虎帮的房子都是木制的,燃烧的速度非常快,加上寨子里的水有限,所有房子根本不等水扬上去就烧成了一片。
万虎心道不好,立刻对兄长道:“哥,赶紧跑,灭火来不及了!”
万金刚要点头,身后的房子就炸开了!
声音震耳欲聋,站在房子前面的万金和万虎几乎被掀飞出去!
下面的土匪连忙过来扶人:“当家的!”
“二当家没事吧?”
“快跑,火烧的更厉害了!”
身边的人分别架着万金和万虎,一行人往北面的小门赶过去,那边是通往更深的大山的入口。
然而刚跑到一半,有人跌跌撞撞跑过来,说北面的小门被火堵住了,根本过不去。
万金本来就不太乐意逃跑,现在闻言更是转身就往寨子的正门走,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老子跟他们拼了!一群庄稼汉,老子的大刀难道还砍不死他们!”
万虎想要拦着,但是周遭的出口全部被堵死,明显是闻彻一行人想要逼他们出去。
除了从正门出去迎战,那他们的下场不是被烧死,也是被浓烟呛死。
一行人前往正门的途中,有人想要逃跑,但是被万金拿刀架在了脖子上。
“谁敢退缩,老子先解决了他!”
万金和万虎之前是做捕快的,从南边的地方逃到这里,就是因为万金对县太爷的家财起了贪念,鼓动了县里的乞丐和一些同样贪财的捕快,成功杀死县太爷之后,万氏兄弟霸占了其家财和奴仆,但是同时被上面的官抓捕,无计可施只能逃跑,除了一开始跟着的一帮人,现在金虎帮的其他人都是一路上遇到的乞丐或者流民。
万金有身手,有钱又有从县衙带走的武器,由此聚集到了这样几百人。
土匪对万金本来就怕,被这样一威胁,更是都点头表示绝不叛逃。
万金瞪了守在门两边的人,恨声道:“开门!”
寨子门打开,闻彻等人就站在门前的正对面,双方对峙。
闻恒当场就笑了出来,吊儿郎当道:“就这尊荣还当土匪当家呢,三哥,咱家的骡子也比他眉清目秀啊。”
万金和万虎是亲兄弟,长得也相像,都不是什么好样貌,现在被烟熏,又被火燎了头发,面容狼狈,很是凄惨。
杜晓峰和毕春也都站在不同的方向,但是闻恒的声音足够大,所以杜晓峰听得一清二楚,听完就开始配合,笑着道:“能想出用尸体坑害村民的损阴德的主意,他们能是什么好鸟?怎么能跟骡子相提并论!”
万金再也受不了了,直接举着大刀开始向着闻彻一行人冲过去,闻恒站得比闻彻靠后,所以闻彻率先迎战!
闻彻手里的是从青涛谷取得的长枪,做工低劣,但是好歹枪头是铁的,拿来对战也尚可。
万金本来是冲着闻恒去的,但是还没等打到闻恒面前就被闻彻的长枪拦住,一交手就被震得退后两步。
万金道:“有点本事,种地也会打仗?”
闻彻根本不和他说话,直接出招。
万金一开始还能勉强接住闻彻的力道,但是很快就落于下风,一个扬手挥刀的间隙,被闻彻一枪插入胸口。
万金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接着直直往后倒。
那边和人交战的万虎心如刀绞,嘶吼出声,“大哥!”
毕春趁机挑落了万虎的刀,然后扬手割断了他的喉咙。
“去和你哥团聚吧!”
其余人一看两个当家的已经被杀,手里的刀都拿不稳了。
“女人孩子暂留。”
闻彻这话一出,闻恒等人自然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
土匪一个都不能留,但是女人孩子暂且先不要杀。
一刻钟之后,所有的山匪全部被剿灭,闻彻派了闻恒带人把四散的女人孩子聚集在一起。
闻恒带着一帮女人回来,然而,没有孩子。
闻彻扫了一眼那些衣衫褴褛的女子,接着看向闻恒。
闻恒道:“这帮畜生,这些女子都是他们从南往北,一路上扣留的无家可归的女子,圈养在这里就是为了那档子事,没有孩子。”
或许是还没来得及生,毕竟金虎帮在这里的时间不算长。
毕春和杜晓峰都暗声唾骂那些土匪,这些女子的岁数一看就都不大,但是每个人的眼里都是一片死灰,不知道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傻了,还是被折磨得没有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