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跟着何悦瞳一起回到家,她的爸爸妈妈正好也在家,小红尴尬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悦瞳妈妈很温柔:“是瞳瞳的朋友吗?你好。”
与小红家截然不同的氛围,温暖充斥着家里每个角落。
“去我房间吧。”
何悦瞳扯了扯她的衣角,小红站在这里好像不大自在。
“哦哦,好。”小红回过神,和她进了房间。
何悦瞳的房间摆满了娃娃,她的窗台上有妈妈每天会换上的鲜花,处处表现着她在爱与包容的环境里成长。
最让小红在意的是小屋子里的何安安,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看我干什么,哼。’何安安对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这是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娃娃。”
小红开口,女孩子对于漂亮的的事物都想一探究竟。
“这是妈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叫何安安。”何悦瞳解释道:“她不是普通的娃娃,是陶瓷人偶。”
“陶瓷人偶?”
显然小红并不清楚这一种概念,她以为陶瓷只能做成碗。
屋子里的何安安面容精致,眼睛看着小红,没有神情起伏。
“我看看。”小红伸手准备去拿。
‘住手!’何安安生气,真没礼貌。
外面响起悦瞳妈妈的声音:“小姑娘们,吃来饭了。”
何悦瞳松了口气:“我们去吃饭吧。”
小红悻悻收回手,出门之前不忘看一眼。
餐桌中央有一个冰淇淋蛋糕,表面浇上巧克力酱,蛋糕上的蜡烛也变成十根。
菜都是何悦瞳爱吃的,她仰起头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妈妈。”
悦瞳妈妈给她们夹菜:“小寿星生日快乐。小丫头也多吃点,不用客气。”她顺便给小红夹了个鸡腿,一人一个。
“谢谢阿姨。”
明明自己妈妈从来没有给她夹过菜,也从来不会以这种口吻对她说话。
这顿饭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但小红吃的很郁闷,原来看别人幸福心里会很膈应。
小红吃完饭没有离开,她跟着何悦瞳又回到房间。
“悦瞳,你能把这个娃娃给我吗?”小红忍不住,说出她的心里话。
“不行。”何悦瞳第一次拒绝了她:“安安是我的朋友,而且是妈妈送给我的礼物。”
‘真无礼。’
何安安对小红的印象一降再降,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让你妈妈再送一个不就好了。”
小红并不觉得自己要求有多过分,相反,何悦瞳也不缺这一个娃娃。
“这不一样,安安是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何悦瞳有些生气。
“小气鬼!一个娃娃而已,我还不稀罕呢!”小红不悦。
以往她说什么何悦瞳都会照做,可这次她被反驳之后心有不快。
何悦瞳对她而言不过是众多朋友中最听话的一个,小红不缺她这一个朋友。
小红离开了,客厅里的妈妈并不清楚发了什么事,她敲了敲何悦瞳的门:“怎么了?吵架了么?”
何悦瞳的脸上有两道泪痕,还在止不住地流:“小红说她想要安安,让我送给她,我不同意,她就生气了。”
‘才不是悦瞳的错,都怪那个小红!’
何安安气鼓鼓的,凭什么她看上就得给她。
“好了,不怪瞳瞳。朋友不是索取的对象,拒绝她很正常。她既然因为你拒绝她就和你闹脾气,你应该思考一下她值不值得当朋友了。”
悦瞳妈妈将何悦瞳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让她好受一点。
听了妈妈的话,何悦瞳好受了一点:“嗯,我会考虑的。”
隔天。
何悦瞳发现自己的同桌换成了一个男生,何悦瞳跟他并不熟,从来没有讲过话。
小红搬去和另外一个女生当同桌,她的前面旁边都是女生,四个人叽叽喳喳的。
算了,她不道歉何悦瞳也不道歉,不对,自己根本没做错。
何悦瞳把书包放进抽屉,一上午就此过去。
直到下午回学校时,她的书本被人用水彩笔画的五颜六色。
有人动了她的文具盒,连书包也被翻乱了。
何悦瞳去告了老师,但因为没人看见,这件事老师也就不了了之。
“我回来了。”何悦瞳情绪低落。
“不开心?”悦瞳爸爸放下手中的遥控器。
“有人乱动我东西,还在我书上乱涂乱画。”何悦瞳把书摊在爸爸面前。
“别难过,明天爸爸去和老师说。”
何悦瞳洗完澡躺在床上,她举着何安安:“你说会不会是小红干的?”
‘肯定就是她,好坏!’何安安想都不用想。
“就因为我拒绝了她吗?小红真的会那么小气吗?”
何悦瞳好乱,尽管认识了三年,何悦瞳还是不够了解她。
就如同小红所想一样,她身边不缺朋友,维持跟何悦瞳的关系也只是为了营造一个人缘好的形象罢了。
‘坏人就是坏人,怎么样都坏。’何安安在心里气的直跺脚。
“不管了,我们睡觉吧。”
折腾了一天,何悦瞳没有余力思考。
‘好吧,晚安。’
一千多个日夜里,何安安已经养成了每天对她说早安晚安的习惯。
即使何悦瞳听不见,何安安也乐此不疲,因为这是她名字的寄托。
何悦瞳家离学校不远,一直都是她自己上下学,今天爸爸提出和她一起去学校。
面对何悦瞳的爸爸,老师只好公事公办:“何先生,我会尽力管控好班级情况,杜绝此类现象再次上演。”
他好说歹说才把何悦瞳爸爸送走,不过自从悦瞳爸爸来过之后,那群暗中作乱的人消停了。
只是何悦瞳又变回了一个人,但她丝毫不在意,她有何安安一个朋友就够了。
何悦瞳在家整理相片,不知不觉中已经拍了这么多照片,从出生到现在,每一年都记录在册。
于是她突发奇想,可以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将回忆放进盒子里,埋入土里,等到多年之后再挖出来。
何悦瞳是个行动派,但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妈妈出差去了,于是爸爸加入进来。
哦对,还有何安安,一共是三个人的行动。
她把计划告诉何安安:“你觉得怎么样?”
‘好呀。’
无论何悦瞳想做什么,她都支持。
“我们明天就行动。”何悦瞳去整理东西了。
她找到一个可以上锁的铁盒子,大小正好。
放进去的东西无非是相片,以及何悦瞳写给二十年后自己的一封信。
信的内容谁也不知道,只有等二十年后自见分晓。
何悦瞳最后在盒底贴上一张贴纸:“好了,我们去埋起来。”
“瞳瞳想埋在哪里?”爸爸准备好了工具。
“花石公园。”
这样二十年后的她就可以找到了。
“好,我们等夜深了再去,这样别人就不会发现了。”
悦瞳爸爸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还有四五个小时左右。
“嗯嗯,安安也去。”
何悦瞳把何安安从小屋拿出来,这是何安安第一次出家门。
夜深人静之时,三个人顶着夜色出了家门,要是悦瞳妈妈在家的话绝对不会让他们胡来的。
所以就瞒着妈妈悄咪咪的行动了,这又变成了她们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何悦瞳带着小铲子,爸爸带着大铲子,提着塑料桶。
对于花石公园的地形,何悦瞳早就熟记在心,她经常跟着妈妈来画画。
当时的小池塘没有那么多树,为了保险起见。悦瞳爸爸种了一棵树在上面。
“好了。”爸爸拍了拍泥土,从旁边挖了些草皮铺在上面。
“可以了?”
何悦瞳抱着何安安站在一边,她挖的坑太小了,盒子埋不进去。
“可以了,记得二十年后来挖。”
他根本没想过二十年后盒子是否还会存在,他只是不想扫何悦瞳的兴致。
真正期待的只有何悦瞳以及何安安。何悦瞳想快快长大,想考上大学,参加工作,变成大人。
二十年后的她三十岁,不敢想象她会在干什么。
说不定会成为一名画家,像达芬奇、毕加索,呃,不太现实,有他们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距离何悦瞳小学毕业还有两个月,语文老师提议让他们以‘我最好的朋友’为题,写一篇小作文。
“如果是校外的好朋友,可以带着照片来班上看看哦。”
听到这里,何悦瞳有些开心,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展示何安安的好机会。
回到家中,何悦瞳把今天的事对何安安讲了一遍:“安安是我最好的朋友对吧?”
‘对,没错,我是悦瞳最好的朋友。’
她们已经认识六年了,何安安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何悦瞳伤心的时候她在,何悦瞳高兴的时候她也在。
尽管看起来像何悦瞳的一厢情愿,在一个得不到回应的人偶身上自说自话。
但她相信,何安安一定听得见。
比起说她是个人偶,何悦瞳认为她是精神寄托,是无可替代。
这些年何悦瞳遭受的流言蜚语不在少数,大家都认为她不正常,一个人竟然对着人偶说话。
“有这精力和娃娃聊天,不如去和别的小朋友玩,还会愁没朋友吗?” 诸如此类的话她听了很多。
不是何悦瞳不愿意,是她不想。
和人打交道太累了,比起去融入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群体,她宁愿享受独处。
朋友一词的定义从来不专属于指用人,它可以是宠物、花草、玩偶。
世上一切被认为有意义的东西,都可以当作朋友。
没人理解也好,有人理解也罢,人与人之间本就难以相互理解。
何悦瞳将何安安放进书包里,带去了学校。
轮到何悦瞳上台的时候,她站在讲台上,怀里抱着何安安:“这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的,我是悦瞳最好的朋友。’
何安安面对台下神色各异的目光,非常自豪。
“哈哈哈哈。”讲台之下爆发出一阵嗤笑。
“居然真的有人拿娃娃当朋友。”是小红和坐在她周围的几个女生。
上次画书事件过后,她们变成暗中挤兑,试图让全班孤立何悦瞳。
计划成功也没完全成功,依旧会有几个看不惯她们行为的人与何悦瞳搭话。
何悦瞳站在讲台上,脸色尴尬。
她原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面对突如其来的恶意,还是会很难受。
“人缘不好吧?班上除了她还有谁会这样。”她们的声音很大,全班都能听见。
‘什么啊,朋友不就是朋友吗?还分是人是娃娃吗?’
何安安都替何悦瞳感受到了浓烈的恶意。
“人家不稀罕和我们做朋友,宁愿对着娃娃讲话。”
“笑死我了,真是怪胎。”
‘悦瞳才不是怪胎,你们这群坏人!’
早知道就不来了,这样何悦瞳就不会被嘲笑了。
语文老师喝住小红她们:“和谁做朋友是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权干涉。感谢何悦瞳的分享,你的朋友很漂亮。”
何悦瞳受宠若惊:“谢谢老师。”
‘好难受。’
何安安心里涌现一股莫名的感情,这种感情明明永远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
她的心被压抑着,无处释放。
即使被语文老师教育一番,小红她们私底下的讨论声从未停过。
何悦瞳低下头,不再理会。
何安安听得很清楚,她想反驳,却连开口说话的能力也没有。
怪胎、自闭症、抑郁症以及诸多何安安从未听过的词语层出不穷。
她们不在乎词语的含义,强行套用在何悦瞳身上。
‘真的好过分,她们怎么可以这样?’
何安安握紧拳头,心里又涌现了名为愤怒的情绪。
还有两个月,何悦瞳在心里默念。
熬过这两个月就好了,她们爱怎么说就让她们说好了。
‘娃娃真的不能做朋友吗?’
何安安躺在书包里,眼前一片漆黑。
‘我能变成人吗?’
何安安在心里反反复复问了无数遍,‘我是人就好了,可以站出来帮悦瞳说话,可以和她一起上学。’
其实何悦瞳想和朋友出去玩的,何安安都知道,然后呢?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成为不了人,就如同现在不能挺身而出帮何悦瞳说话。
‘这个朋友当的好差劲。’
何安安置身于漆黑之中,耳边有老师的板书声,有何悦瞳的呼吸声,还有刺耳的杂音。
变成人这件事,在何安安心里埋下一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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