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直到入睡前,姥爷又喝了大概三小杯热水,今天的他依旧保持着一个平躺的姿势入睡,只是在关掉了整间病房内的灯光后,在给他送热水的时候还是能隐约看到他脸上的神色。
那神色依旧是痛苦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好转,也是,距离手术缝合才过了仅仅一晚的时间,如果真的能好这么快的话,那岂不是省了很多住院费?
好吧,一个冷笑话。
今天的天色有些发阴,看起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姥爷告诉我,他的双腿似乎仍然因为这阴天的缘故产生了一丝异样感,但是他又告诉我,之前的那种腰脱带来的疼痛感确实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听了姥爷说的话,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无奈,这到底算是一种手术的成功,还是失败呢?
清晨六点多,突然走进了一位看上去年岁很高的老大姨。这位老大姨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拿着戳子,一脸淡然的走了进来。
人还没有进屋,嘴上的探望却先到了,大姨一边向屋里面走着,一边询问起了姥爷术后的感觉如何,而我像是个旁观者一样,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并没有做出反应。
姥爷保持着一个侧躺的姿势,轻眯着双眼,并没有因为走进来人而抬头张望,他显得同样很平静,一边回应着大姨的询问,一边向我做出了解释。
原来这位大姨是骨科病房的环卫工之一,她的每日任务就是清扫每间病房里的垃圾桶和卫生间。
除此之外,因为比较喜欢聊天,所以平时在收拾卫生的时候会和每间病房里的人产生些许沟通,而姥爷自然也成为了其中之一。
在姥爷的话语中,我听出了些许其他的事情。
比如这位大姨是个十足的热心肠,比如这位大姨在平常也会帮助姥爷许多事情,比如这位大姨很了解病房周围的环境以及各种护工们之间能帮得上忙的事情。
而我,也就一边顺着他们的聊天偶尔插上几句,一边下意识的记下了许多值得留意的事情。
这位大姨是个笑面圆脸盘,整个人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明明看上去是个很富态的样子,不知为何却跑来医院做这种工作,但在姥爷和她聊天的过程之中,她却告诉我们,她只是在退休后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消磨时间的地方而已。
原来只是来体验生活的。
也就在我们聊天的过程中,我和姥爷突然和她聊起了排便的问题,大姨的眼中突然有了金光,她赶忙告诉我,手里有一个可以放在蹲便上面,用来坐着的座椅马桶。
虽然我一眼就看出了大姨的目的,但为了姥爷,我还是决定向她请教一番这马桶的功效。
不出所料,这东西是用来租给这些患者用的,而且大部分时候患者的家属们都会很乐意去租用这个座椅马桶,第一是为了方便,第二是为了省心。
这座椅马桶所藏的位置竟然就是我们这间病房的窗帘后面,大姨径直走到了窗帘前,将窗帘掀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长方体,高度接近一米左右的用黑袋子套上的东西。
随后,她一把扯下了那东西上面的黑色塑料袋,一张折叠的真皮座椅映入眼帘。
只不过,这张真皮座椅的正中心被开了一个类似于马桶坐便的口子。
我看着这设计的巧妙独特的马桶座椅,顿时来了兴趣,我看了眼正躺着的的姥爷,他的脸上也充满了几分兴趣。
租金也不算太贵,才不过50块钱,我直接拿出手机给大姨扫了过去,随后又将这张真皮座椅放在了卫生间的蹲便上面。
大约找了一个恰当的位置之后,我又稍微用力挪动了几下座椅,在确保座椅不会因为人坐在上面而滑行之后,我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毕竟这东西虽然租金不贵,但是姥爷上厕所的时候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向大姨道了声谢,大姨则是一脸潇洒且快乐的帮助我们收拾了病房内以及卫生间里的垃圾后,又帮我们简单的拖了个地。
随后,她才满脸笑容的走了出去,还不忘记帮我们带上了病房门。
等到病房再次安静下来之后,姥爷才又和我聊了起来,原来这并不是大姨第一次向他推销这个座椅马桶。
不过之前他一直不以为然,也不觉得这东西对他有作用,现在看来这东西确实能用得上。
我无奈的笑了笑,虽然这马桶不一定是非租不可,但是租了这东西之后,这位大姨一定会在许多事情上都会对我们自觉的多几分照顾。
在一个环境里,短暂的生活时,许多时候,那些常驻于这个环境里的人们往往对你的帮助会很大。
也许这个环境里的这位常驻者并不是一个有多么强大实力的人,但是哪怕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底层人,也要比你这位初来乍到的“强者”要强上很多。
所以呀,有时候一件物品代表的仅仅是一块敲门砖,有些时候还是一个开门的密码。
果然,今天在三餐餐车到来后,如果大姨没看到我出来打饭的话,甚至会特意来提醒我餐车来了,我自然是一脸感谢的向大姨道谢,而大姨则只是像做了件份内之事一样摆摆手。
就连偶尔我没能察觉到的药液快流尽的时候,大姨一走一过都会对我出声提醒,果然,多一个人,多一双眼睛,也就多了一分保障。
时间过得很快,今天一整天的时间和第一天的整体流程基本上差不太多,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就是每天上下午的药液注射。
姥爷手上的那一大块,被许多根分支连接在一起的“软针管群”一直在他的手上缠绕着,始终没有被拔掉。
晚上八点多,值班护士来查房的时候看到了姥爷床头柜上的那个数显仪,看着仪器上所有的数值都已经趋于稳定后,护士便直接撤下了数显仪,随着仪器一同撤下的,还有姥爷脸上绑着的各种管子。
身上最复杂的东西,一下子被拆除了大半之后,姥爷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不少,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有底气了几分。
看来,今晚姥爷能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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