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是怎么醒来的?是窗外那有些吵闹的鸟叫声,是病房楼下那隐约的患者们散步时之间的交谈声,又或者是走廊里,来往的家属们去水房接热水时的脚步声。
也许这些都占据了促使我早起的原因之一,也都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当我睁开双眼的时候,第一眼是看到的是姥爷平躺的身影,再向远望去,透过窗外看到的是那斜前方的一角立交桥,立交桥再向外则是遍布着清晨阳光的商务大楼。
那大楼被阳光映衬的看上去金碧辉煌的,像是要将我的双眼一点点的吸附过去。
“睡得怎么样。”姥爷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声音听上去清晰了不少,但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进食的原因,这声音里还多了几分少见的虚弱。
“挺好的,至少比每天上班时要早起强很多,而且昨天晚上我睡得也比较早,似乎在这儿睡觉会异常的安心。”
这并不是一句为了安慰姥爷而特意说的话,似乎在医院这儿,在医院的病床上,哪怕只是躺着休憩一会儿,那种感觉都会比在家里要强上许多。
也许这只是一种心理安慰,但是肉体上的感觉却并不会骗人。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到窗边伸了个懒腰,拿起了放在茶几旁的大瓶水喝了起来,几口水入腹,整个身体才算逐渐的活络了起来,今天是个好天气,好像辽宁这边自从进入夏天之后,基本上就很少有阴雨天,反而晴天变得更多。
而其他季节的时候,则又会变得相反,或者应该说其他季节的天气更加变幻莫测,虽然有时说是晴天,但实际上却是雾霾重重的天气。
姥爷依旧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看上去并不敢去左右翻身,他像是害怕会因此牵连到什么身上的东西一样,就只是那么静静的躺着,我虽然有种于心不忍的感觉,但医生还没说,我也只能等待着医生对姥爷的进一步的指示。
很快,时间来到清晨七点钟,病房的入口处的廊道上传来了早餐餐车的叫卖声。
我看着自己在小程序上下单的今天的早餐,大致对了一下订单,随后和姥爷打了个招呼,走出了病房,走向了餐车的方向。
我来到餐车前,向那位负责卖早餐的大姨说了一下自己的病房号,之后,大姨又询问了一下那间病房的患者姓名而我则再次回答。
随后,大姨按照我手机上的订单,将我点好的所有早餐一一找到,交到了我的手上,每一样都还带着温度。在这盛夏的清晨,也显得很是温暖。
我双手拿好点了不少的早餐,一路回到病房里,刚进病房看到姥爷的时候他好像正望向窗外,不知在看着什么。
我顺着姥爷的视线,抬头向窗边望去,原来是一只大喜鹊落在了窗外的房檐边上,它那炯炯有神的一双黑色眼睛正在疑惑的望向室内,不知道究竟在寻找着什么。
不知何时,就像突然发生的一样,它又再次扇动着自己的翅膀,离开了窗边,飞向了更远的方向。
“吃饭吧。”
我转过身来,轻声开口,将手里的早餐放在了姥爷床头柜旁的一张小桌子上,这张小桌子的下面是带滑轮的,所以可以推动。
我将桌子推到了姥爷的病床旁,随后摇晃起了病床下的摇杆,随着我的摇晃,姥爷的上半身逐渐的倾斜起来。
等到找准了一个差不多的角度,我停止了摇晃,随后将病床一侧的小桌板折叠出来,放在了姥爷的面前。
我随手打开了一盒盒装着早餐的塑料包装,里面是馒头花卷糖三角,还有包子,啊,当然,还有一碗小米粥。
像姥爷这种常年胃肠不好的人,喝点儿粥品,对于他们的养护无疑是巨大的。
母亲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告诉我,喝粥是可以养胃的,然而直到现在我也依旧没有去喝粥的习惯,我似乎对粥品这种东西始终就没有太多的兴趣。
结束了早餐,我将小桌板收起,随后再次摇动摇杆,将姥爷重新放平,又过了一小会儿,早晨查房的大夫开始一间间病房游走起来,等到了我们这间病房后,一大堆人一下子都蜂拥而至。
为首的正是那位骨科主任。
那主任哪怕是见过一次面,当再次见到的时候,还是不禁让我感叹他那令人赞叹的身高和那份强者独有的气质。
他们一行人围在了姥爷的病床旁,随后主任像是指点江山一样,开始为他周围的这几个年轻的医生讲解起了姥爷的临床症状以及手术时发生的事情。
对他而言,就像是只是在讲述一件很普通的故事,但在我听来,这件故事却是跌宕起伏的,哪怕是他讲的再平静也不会影响我的判断。
临走前,主任提醒了一句我,让姥爷最好多翻翻身,这样有助于伤口快速适应,也有助于伤口下面的骨骼开始进入恢复阶段。
最重要的是,这有助于让伤口处残留的瘀血快速流出,早日拔掉这个小储血囊,也会在行动上方便许多。
我当然听的很认真,但是姥爷却并不想过早的翻身,他似乎对于翻身这件事情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心,和轻微的恐惧,而这恐惧也很容易察觉。
在我的好言相劝之下,姥爷总算是开始勉为其难的调整起了自己的姿势,然而,因为麻药的药劲儿已经过了,这轻轻一动,就像是牵动了伤口一样,姥爷的脸顿时被拧成了一团。
我这才想起来,昨晚护士拿来的止痛药片还剩两粒,我询问着姥爷要不要将这两片也吃进去,但姥爷却意外的拒绝了,他告诉我有些时候脱离药物去尝试运动,往往会事半功倍。
而我也只是继续尊重老爷的意见,随后再次打开抽屉,将那剩余的两片止痛片重新塞到了抽屉里面。
侧躺之后,姥爷似乎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随后,他告诉我,让我将脚下的被褥再往上拉一拉,我一边照做,一边看着他脸上逐渐化开了的表情,又再次询问了一遍姥爷这个躺姿舒不舒服。
再之后,我脱了鞋,再次坐回了我的那张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