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局的电话打通了,是一位听起来三十多岁的大哥,老大简单的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而对方一听,轻声的嗤之以鼻。
“没事儿,这点小事儿,你直接报警就行。”对方的语气很自信,似乎有种来自于同样作为劳动者的自信,那自信带着一种无法反驳的深沉,那是真正的自信。
老大又不太确定的再次和对方确定了一下,才真正相信了这个做法的可行性,这一刻,他的双眼中,多了一丝底气,那是自信带来的底气,或者说是,来自于劳动法带给劳动人民的底气。
老大示意我一同返程,回去的路上,我们的心里都多少有了些底气,路过超市,老大请我喝了瓶水,我们再次回到那片小区旁边的小广场上,坐在凳子上,在老大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拨通了那个我们都熟悉的号码,110。
首先是接通的是国家公安总线,随后,我们接到了回访的沈阳市公安局的电话,在确认了我们所在地点后,不过几分钟,分区派出所负责人再次向我们打来了回访电话,并示意我们原地等候,立即出警。
约摸过去了十五分钟左右,一辆面包车外观的黑色警车缓缓驶入了小区外的那条小路之内,在我们看到那辆警车的一瞬间,似乎就明白了,这就是我们等待的车和人。
我们快步追上那辆警车,警车在那家无牌店铺前缓缓停下,从车内下来了两名身穿夏装警服的警察,一位与我们年龄相仿,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大概是徒弟,另一位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皱纹,看起来经验丰富,眼神深邃,大概就是师父了。
看来,是师徒一同出警。
我和老大迎向了下车的二位警察,在老大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后,他带着二位警察走向了屋内,临进屋之前,那位年轻的警察拿出了一台摄像机,开机,打开录像,记录全程。
那位赖皮大叔装作腿疼的样子,满嘴嘟囔着,“走不动”和“腿疼”两句话,似乎以为这样就能逃避“走一趟”的命运,最后,在那位开车的中年警察的协助下,还是将他架着,带到了车上。
而我,作为整个事件的边缘人,在这辆警车即将返程的时候,并没有也没能一同前往,老大告诉我回屋子里等着,临走前,将房门钥匙扔给了我。
回到屋中,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昨晚的残局,解决了一下昨天晚上剩下的饭菜,胃里有了食物,感觉也稍微舒服了一些,直到吃上东西,我的胃才向我发出了饥饿的信号。
老大走的时候才不过十点,等消息传来时,已经快十一点半了,这一去就是一个半小时,小纠纷捧上不讲道理的人,果然也是没那么容易解决啊。
当老大给我发来消息告诉我事情解决了的时候,我也算是放下了自己的心,虽然事情不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但全程跟随的我,倒也能多少感受到一些属于老大的愤怒,不甘和气愤后问路无门的无力感。
好在,最后还是有一扇门打开了,也切切实实的给我们出了主意,解决了这个不算多大的纠纷。
老大回来时已经快一点了,原来,是一切结束后的笔录和签字比较复杂,而老大又作为旁观者听了一下对于那位大叔的批评教育,才满意的离开了警局。回来时,他虽然显得风尘仆仆,但脸上的阴郁已经消失了。
老大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向我复述了一下这整个过程……
“这老爷子,都到警察局了,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就那个样子,拖了半个小时,最后那审讯的大哥无奈了,告诉他,这小子举报你一次你就可以被我们关在这里24小时。
是,我们没权利多关,但人家可以接着举报你,你还是走不了,二次举报重新计时。”
老大看着我,笑了笑,“这老爷子到底认了栽,可能也是真觉得自己不占理,毕竟,他确实骗了我,所以到最后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认了错,我也没全要回来保险的钱,就要了个大头,二百块,就当是给他一个教训。”
老大像是诉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但在我听来,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我有些无奈,吐槽着老大要钱还没要全,但老大只是笑笑,扑到了床上,点起了午饭,也许,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情对他的影响有多大,也并不觉得这一个小插曲值得记忆,但在我这里,我确确实实的亲身经历了一次这种维权的过程,也感受到了最后胜利的喜悦。
在午饭过后,我们挤在床上,彼此沉默的刷着手机,不知何时,已经昏昏欲睡了……
当我俩睡眼惺忪的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我艰难的扭动着身子,看着身旁依旧打鼾的老大,轻轻的起身站在了阳台的窗前,这间复式的小屋也不过六十多平,这大城市的蜗居背后,是一批批年轻人在挥洒着宝贵的青春。
而我,是否也有朝一日,变成这样?
我笑了笑,推了推老大,告诉他,我准备出发回家了。老大睁开双眼,听到了我的话,勉强起身,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看着老大的背影,我不禁有些感动,这小子,无论何时,这种人情世故总会做的很好,哪怕他现在很困,还是准备送我一段路。
我们出了小区,漫步在这片在沈阳市内也算是很落后的一片街区,我俩向着地铁口走着,一路上,街道一点点变得宽敞,楼房一点点变得高大,行人一点点变得密集,但我们分别的时间,却在一点点的缩短着。
当最后来到那个地铁口的时候,周围已经是门面较大的店铺林立,街道车水马龙,行人来来往往,显然已经来到了闹市区。
我望着老大那有些落寞的身影和他那瘦小的身体,一时间,心里的感觉有些杂乱,那是伤心?不舍?还是什么?我并不知道。
我向他挥手道别,走进了地铁口,老大伫立片刻,转身向着返程的方向走去,而我,坐上了扶梯,向着地下深处,缓缓而去……
那,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面,是我和这些曾经的室友们最后的交集,也许我们的路,从那一刻已经断开,直到现在,已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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