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
前院正厅里。
林淮安和林夫人两人端坐在屋里,前者脸沉如水,后者面上焦灼不安。
王焕在一边伺候着。
屋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出点儿声音来。
贺轻尘和沈归荑夫妻俩姗姗来迟。
看着这天色,再想到方才想做而被生生打断的事,贺轻尘的脸色就有些冷漠。
他牵着沈归荑各自落座。
待林淮安夫妻俩行过礼后,才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不等他们开口,便漠然问道:“林员外郎带着夫人大晚上的登门,是有事?”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明知故问。
但谁也没说什么。
大家心知肚明,天鸿书院给的最后期限便是明日,倘若林蔚然明日不能赶回书院,那便只能被书院除名了。
而赶回书院,还要小半日的时间。
也就是说,书院给林淮安夫妻,给林蔚然的时间不多了。
这会儿。
贺轻尘两人都知道,林淮安夫妻能拉下脸,重新求到燕王府来,那必然是已经求过一圈,知道谁也帮不了他们了。
实际上,这事的主动权一直都在他们手上。
林淮安夫妻不知道罢了。
这两日,他们在外边处处碰壁,看够了所有人的冷脸,往后,也该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了。
林淮安一脸难堪,强忍着气说:“王爷,下官趁夜登门,实乃无奈之举。如今家中犬子……身陷囹圄,书院那边也给出了最后的期限……还请王爷看在下官与王妃父女一场的份上,高抬贵手,放了犬子。您想要什么,下官自当尽力满足,绝不推诿拖延。”
这些话,林淮安说的磕磕绊绊,显然心有不甘。
他虽是低了头,也许诺尽力满足,却字字不提沈归荑,这让林夫人心里一凉。
来的一路上,她便一再提醒,叮嘱,让林淮安不要再端着父亲的架子。
至少,是现在不能端着这个架子。
何况,他还说什么,满足王爷的要求,而不是王妃的要求。
很显然,林淮安心里是不甘被逼着向自己的女儿低头,即便明知他们要求的东西,其实到最后都会到沈归荑手里,他也不愿在明面上表现出什么妥协退让。
也许,他自以为的应承贺轻尘,也是想骗骗自己。
骗自己,他妥协,不是因为沈归荑,而是因为燕王爷贺轻尘。
林夫人咬牙,心底暗骂林淮安自以为是,不知好歹。
这两日,她也算是看明白了,沈氏那小贱人明显是有备而来,故意对林家下手的。
那小贱人现在都不认林家了。
他还当她是林家偏院里那个人人可欺的小孤女吗?
这时候还端着什么父亲的架子,虚耗所谓的父女情分,无异于火上浇油,只会让整件事更糟。
林夫人心下发沉,看着心存侥幸的丈夫,再看看坐在上首,面色表情几乎如出一辙的燕王夫妇。
她只觉得心里一梗,只能硬着头皮找补道:“是啊,王爷王妃想要什么,臣妇和夫君定会尽力满足,蔚然年纪还小,还请王爷王妃能网开一面放了他。”
贺轻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夫妻俩:“林员外郎和夫人好大的口气啊?本王若是天上的月亮,你们也能尽力给本王摘下来?”
林淮安夫妇:“……”
沈归荑:“……”
她不由地抽了抽嘴角,侧眸对贺轻尘翻了一个白眼,心里暗暗笑道:这厮还会玩话本子的套路?
世间男子,为了哄骗女子,大多都喜欢用这样的言语字句。
她还真没想到,这样的话,竟还有用到这儿的时候。
贺轻尘似不觉得有什么。
眼见他们都沉默,他倒是心情极好地说:“本王就开个玩笑。不过,本王倒是没什么想要的呢,倒是王妃自小长在乡下,什么都缺,你们不打算问问本王的王妃,想要什么?”
林淮安心下一沉。
心知贺轻尘这就是完全要让沈归荑做主的意思了。
他抬头瞪了沈归荑一眼,那一眼,暗含着些警告,似在提醒她,适可而止。
沈归荑勾唇嘲讽地笑了一下。
“昨日,林大人和夫人来过,本王妃那会儿便说了本王妃的要求,今日怎的,又来问了呢?
莫不是,林大人以为,本王妃那日所说,是开玩笑的?”
林淮安心下一恼,还没说话,便被林夫人拽住。
她连忙说:“王妃说,想要春柳巷的几个铺子,还有长盛街的铺子对吗?王妃,不满您说,咱们家里这些年不善经营,长盛街的街铺所剩不多。
这样,春柳巷的铺子都给您,长盛街的街铺,再给您三,五个,您看如何?”
林淮安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你疯了?”
这些年,他的确如林夫人所言,并不擅经营,长盛街的铺子,的确剩下不多了,好在,他们在那边还有几个临街的宅子。
林夫人也顾不得什么了。
她一把甩开林淮安的手,漠然道:“我没疯。那些个铺子什么的,咱们家里又不缺,再说,它们哪里能比蔚然的前程重要?
今日你我几乎将能跑的关系都跑遍了,没一个人敢插手这事。
夫君,你还看不懂吗?”
林淮安被这么一骂,心底的恼怒盖住了所有,正要发怒之际,余光却见贺轻尘夫妻看戏一般地看着他们俩。
他身上的怒气悉数散去,余下的便是颓然,。
林夫人迅速伸手,抹掉了眼角的一丝湿润,对上沈归荑讥讽笑着的脸,心底发狠,面上却还是十分卑微地求情:“王妃,请您放过蔚然,对于臣妇方才所说,您若还不满意,尽管提便是。”
“这样啊?让本王妃想想,啊,对了,本王妃记得,夫人在‘江南岸’两侧不远,有两座宅子?”
她说的,是林夫人的宅子,而不是林淮安名下的那些。
林淮安名下的,都是从她的外家来的。
林夫人名下的,却大多都是齐老夫人和宫里那位娘娘给她的嫁妆,属于她个人的私产,与沈家,与林家都无关系。
沈归荑眼看着他们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怎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呢?
拿回了沈氏的全部产业,只是其一。
息钱,她也是要算的。
林夫人的宅子,就当是一部分息钱好了。
沈归荑笑眯眯的模样,十分刺眼,饶是如此,林夫人也只能咬牙应下她的要求:“好,臣妇回府后便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立即便着人送来。”
“行啊。”沈归荑点头应声,“还有什么事吗?”
林夫人一噎,眼巴巴地看着沈归荑,期期艾艾地问:“那,那蔚然他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