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荣街。
这是北昭国皇城,也就是宋京城里,最繁盛,也最热闹的一条街。
起先,长荣街并没有名字。
它不过是一条通往外边的小道,人来车往的,慢慢的,这泥泞小道,倒也有了些路的样子。
北昭建国后,因其与无数古国一般,以南为尊,太祖皇帝思虑再三,将皇城建在了此处。
又因其痴迷于宋史,故而将皇城名字,定为宋京城。
彼时的大长公主,也就是太祖皇帝的亲妹妹,生怕太祖皇帝再取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来,连忙阻止了他后续的动作。
皇城各处的名字,最终交给了朝臣去折腾。
太祖皇帝纠结半天,最终只在这条路上,改了名字,以大长公主的封号‘长荣’,作为这条路的名字。
这个名字,由此传了下来。
北昭建都前,太祖皇帝便有意将北昭百姓,做一个合适的区分。
思虑过后,他将宋京城这座新生的皇都一分为四。
分别为最是尊贵的南城区,东城区,西城区,以及北城区。
皇城内,实力强悍些的世家,多居于宋京城的南城区,比如皇室里的亲王府,郡王府,公主府,国公府什么的。
东城区和西城区住着的,大多是世家贵族,朝廷重臣,世家公卿,比如,惠妃的母家定远侯府齐氏,便是住在了东城区;
林淮安作为朝廷重臣,也作为齐家的女婿,本该也是在东城区落脚的,奈何他面上有骨气的很,直接住在了入京后买的宅子里。
那宅子,处于西城区。
这也是为什么那日,林夫人安排紫书回齐家搬老太太这个救兵,她们来的那样迟的原因之一。
实在是,距离太远了。
至于宋京城的北城区,里边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当然,这只是从身份上,做些区分。
实际上,不论是哪个城区,白日也好,夜里也罢,无一不充斥着各种阶层的百姓。
他们在这皇城里,整日里活得小心谨慎,慌慌张张。
最终,也不过是为了那能解世间惆怅,能保老人晚年安康,幼子得入学堂,能让家中上下,能得柴米油盐五谷粮的几两碎银罢了。
贺轻尘与沈归荑用过早膳后,便出门了。
待到了长荣街时,沈归荑便有意下了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慢慢走着。
为着出门方便,沈归荑今日并未做亲王妃的打扮。
她身着一身蜀锦制的浅蓝色广绣留仙裙,头上简单地挽了个凌云髻,上边用一只龙凤金累丝杏花冠簪住,看着干脆利落又不失灵气。
那双杏眸宛若星河,平静又深邃地挑眉看着这长荣街的四处。
行人行色匆忙,仍忍不住地回手首驻足。
贺轻尘陪着她,眼看着聚在她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行人渐渐蓄积拥挤了起来。
他浓眉微蹙。
冷冽的眼神扫了眼那些人的视线,而后一把将沈归荑揽到自己怀里。
沈归荑愣了下,抬眸疑惑地看着他:“嗯?”
贺轻尘俯身在她耳边悄声低语:“人太多了,本王不放心你。”
沈归荑在他的眼神示意中,扫了眼四下里盯着自己的人,讪讪地移开眼,由着他揽着自己,快步离开。
临街的某处商铺二楼上,一个身着浅黄色宽袍的男子,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几眼,嘴边慢慢地噙出一抹笑,手中扇子轻摇,端的是一副京城贵公子的做派。
坐在他对面的人看到他唇边勾着的笑时,手上泡茶的动作顿了顿。
他顺着男子的目光,往窗外伸长了脖子。
外边不就是些行色匆匆的百姓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疑惑地看着男子,不明所以地问:“在看什么?”
“在看……没什么。”
男子刚要说,后又想到了什么,眉间慢慢皱紧,唇角的笑敛了起来,看向对面时,眸子深邃清冷,却并未再说什么,也不提已经走远的那两人的身影。
方才那女子,好像并不是林清然啊?
莫不是,真如外边传言那般,林家另外寻了人代替林清然出嫁了?
林家被贬,真的是因为这个?
贺轻尘两人慢慢走,沈归荑看似是在闲逛,实则是将这长荣街内的情况都看在眼里。
路过一家首饰铺子的时候,她脚步微顿。
贺轻尘立即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当即顺着她的视线,抬眸看去。
映入眼前的,是一个高三层,占地极大的首饰铺子。
名叫万宝楼。
万宝楼十分热闹,楼上楼下都能看到满满当当的貌美女子在与身边亲友试钗环的样子。
贺轻尘见此,也起了些心思。
说起来,他还真没给她买过什么首饰,她如今头上用的那些,都是他去库房里找的,昭元帝和皇后等人时不时赐下来的一些。
也不知,阿荑会喜欢什么样儿的。
思及此,贺轻尘捏了捏她的纤腰,低声问:“阿荑,咱们也进去看看?”
他的声音里,似还带着些委屈的祈求。
沈归荑的目光从里边的某道身影上收回,瞥向贺轻尘,却是垂眸摇头:“改日吧。”
话落,她便轻轻推开贺轻尘,快步走了。
贺轻尘愣了下,连忙追过去。
正要张口说什么,却听得身后似有一道急切的脚步声传来,随着那道声音响起的,是一道沧桑低哑的女声:“阿,是阿荑吗?”
沈归荑身形一滞,头微微侧了侧,似想回头。
须臾。
眸子便又坚定了几许,催促着贺轻尘,赶紧离开。
身后女子不死心地唤了她几句。
贺轻尘不明所以,被沈归荑拉着走之际,还是仓促回头,看了那女子一眼。
准确地来说,那女子,是一个中年妇人。
她神色仓惶,茫茫然地盯着沈归荑的背影,浑身被失落萦绕着,整个人都有些发颤,眸子蓄满了泪珠子。
她身侧的年轻男子伸手搀着她,低声劝哄:“娘,您在唤谁?莫要哭了,您要想见她,儿去帮您将她请过来便是。”
妇人却是泪眼朦胧,一下一下地摇着头。
贺轻尘眯了眯眼,认出了他那一身熟悉的打扮。
那是北昭皇城之外,天鸿书院的学子,统一规制的衣裳。
很显然,这男子是天鸿书院的学生。
听着他这话,那妇人 他的娘亲,那,阿荑呢?
她为何认识阿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