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夫人赶到林府的时候。
里边该忙的事都忙完了。
齐老夫人被齐嬷嬷和紫书搀着下了马车,入目所见的,是已经萧条颓败的,全无往日风光的林氏府邸。
她身子晃了晃,有些承受不住地朝着里边走出来的几道身影看过去。
几位族老猝不及防地与她对上。
林松是先看到的紫书,而后才认出了齐老夫人的身份。
他心底暗自叹了一声。
这算是,齐氏搬来的救兵吧?
可惜啊!
晚来了一步。
不,她便是及时赶来了,也改不了林清然被踢出族谱,废掉嫡女名分的事实。
好在是没及时赶过来。
不然,就她这看着颤颤巍巍的孱弱身子,怕是要坏事儿的。
林松这般想着,但还是拄着拐杖,快走了几步来到老夫人身前,对着齐老夫人行了一个简单的平辈礼,温声问道:“齐老夫人安好?”
其他几人见状,忙地向齐老夫人见礼。
饶是他们在林淮安面前还担着一声祖父,族叔的名分,这会儿,对着定远侯府,也得敬着些。
毕竟,他们是民,齐老夫人却是二品诰命在身的侯夫人。
齐老夫人看着为首的林松有几分眼熟,而后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位有些年纪的老人,迟疑道:“你,你们是?”
搀着她的紫书倒是认出来了。
她脸色白了白,压低了声音,在齐老夫人耳边道:“老夫人,这几位,是姑爷族中的族老。今日,姑爷便是被燕王爷逼着,请他们过府的。”
齐老夫人脸色微变,好在还端得住。
她收了收神色中的惊讶,淡淡应声:“原是子俦家里的几位祖父,叔父啊?老身来迟了,听说,子俦今日请你们过来,是打算要改了老身亲外孙女的名分?”
齐老夫人眸光冷冽,声音听着倒是淡,却隐约能听出几分威压。
众人面面相觑,没敢应声,只将目光聚在林松身上。
林松默了默。
“的确如此,今日之事,实非我族不敬侯府,只是,将林清然踢出去,是保住林家的关键,不能因小失大,还望侯夫人见谅。”
齐老夫人有些承受不住地瞪大了眼,颤着声问:“所以,你们已经都改好了?族谱上,已经去掉了清然那丫头的名字?”
“是,您来的迟了些。”林松老老实实地回答。
齐老夫人哪里还受得住,她整个人两眼一翻,就要倒下去。
齐嬷嬷被吓的半死。
一个劲儿地将她抱住,也顾不得旁的,惊叫着唤人:“来人,还不赶紧的,先把老夫人扶进去?”
下人也不敢耽搁,直接打横抱起老夫人便率先进了林家,朝着主院跑去。
林府的一个门房连忙去找林淮安禀报这事。
林家的几位族老见此,心下也惶惑不安,一时间,竟不知是走还是不走的好。
思虑片刻。
林松轻叹了一声:“走吧,先到车上去。”
来时,他们是坐着三辆马车来的。
林松自己一辆,其余的四人,两两一车。
这会儿,他们都依着习惯,往自己来时坐的马车那儿走。
正当众人要依着来时的顺序,上各自的马车时,林松却开了口:“都到这里来吧。这里宽敞,我也有些话,要交代你们。”
他指的,是排头的那一辆。
也就是他来时坐的马车。
林松是林氏一族的族长,林氏能走到今日的风光,自然离不开他这数十年来的眼光和谋算。
这会儿,他叫他们,他们自然没有二话。
上了马车以后,林松端坐在正中央,其余四人分坐两旁,都是安安静静地等着林松开口。
马车慢慢悠悠的往前晃。
林松耳边听着窗外的街巷,小贩的叫卖声,百姓吵吵嚷嚷的声音,听着尤为清晰。
他低头看了眼用完后,便被他拿在手里的族谱,眸色极为复杂。
饶是他也没想到,到最后,那新晋的燕王妃,竟只是想揭穿族谱一事,而并不是什么,想彻底取代林清然,把自己的名字上到族谱上去。
当然,林清然是已经踢出去了的。
只是,他有些奇怪。
那燕王妃带着燕王爷闹了这么一场,竟不是要做什么林家嫡女,而是,要将族谱上的那一页公布出来,并将其撕下来带走。
她这做法,似乎哪里不太对。
在屋里的时候,他几乎全程的注意力,都在燕王爷身上。
旁人只当燕王爷是将错就错,看上沈氏那替嫁女的好颜色,又正好,齐氏,林氏这几家子皇储的一个有力继承人的背后外戚,燕王爷便借着替嫁的理由,将人打压了去。
顺道,再给自己出口气。
却不知,燕王爷看着并不像是什么好涩之徒。
他眼里,满满当当的,分明是装下了王妃这一人,甚至拉着林家‘陪’他闹这一场,明显是在为他的王妃出气,替他的王妃委屈。
林松可没忽略,方才那王妃对齐氏下手的时候,燕王爷满眼发亮的模样。
若非不合适。
指不定,王妃在前边训人,他能在后边递刀子,甚至是……补刀子。
林松惊骇地想着这一幕,陡地打了一个激灵。
他思虑片刻。
不敢在此停留,是以,对着众人叹声道:“走吧,此事,还是莫再掺和了。往后,若是遇见了燕王妃,你我都敬着些,咱们林氏一族已是对不起她。
她现下不计较,不代表往后也不计较。
还是离她远着些,以免惹了她不痛快,再害了咱们林氏一族。”
“她不过是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林叔,您是不是想太多了?”有人自嘲地笑了一声,觉得林松有些杞人忧天,畏手畏脚的。
“是啊。她就是个替嫁的。
燕王爷此番闹这么一场,左不过是想挽回一些脸面。
那沈氏女,就是被当木仓使了,虽说是长得极好,但一个员外郎庶女,占了王妃的位置,指不定私下里,燕王爷是怎么对她的呢。”
“是啊,林松,这些年你也太过小心了,那小小庶女,不足为惧。燕王府可不是什么福地洞天,外人看着富贵,内里指不定怎么乱呢?
何况,燕王爷本就是个粗人,半点儿不懂什么怜香惜玉的。
皇后娘娘那边,也还没发作呢。
倒是林清然……
照着方才那齐老夫人的架势,这事怕是没完。指不定过两日,子俦就该请我们回来,把林清然的名字给重新加上去了。”
林松扫了他们一眼。
目光缓缓落在尚未开口,年纪最轻的那位身上:“林校,你也是这么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