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富二代,但没有一个人喜欢我。
从小到大,形单影只,独来独往已经是家常便饭。
只要是我碰过的东西,他们都视作不祥。
我也哭过,更闹过,还是于事无补。
因为我家是做死人生意的。
想来干这一行也算是积善行德,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除了有钱,我们家一直人丁单薄,只有我这一根独苗。
无论叫价多高,柜上连个伙计都请不到。
我爹说,只要给九十九个孤寡老人摔盆当孝子贤孙,家里这一难就过了。
下个月刚好有两个葬礼,我就给九十九个老人当了临时的孝子贤孙。
至于家里有什么难过的坎儿,我也不知道。
“百年孝心吗?我爸要不行了,你快来吧!”
接到消息,爹开着车,抽着旱烟一言不发地带着我出发了。
“再坚持几天,我们就算熬出头了。”
“如果你退休,我也不干这行了。人家都去读书,只有我留在小县城里……”
我不满地撇了撇嘴。
“留在小县城当首富有什么不好?”
爹瞪圆了眼睛,轻声喝道。
“谁总跟死人打交道?”
“谁不死?”
我俩又谈崩了。
刚到地方,就听到别墅里哭声震天。
我拿了干活儿的家伙事儿,一路朝着哭声最大的地方走去。
“不要哭,老爷子在哪儿?哭的声音大,老人家可不舍得走。”
这话我说了九十七次,无非是不想让情绪激动的家属耽误我干活儿。
我凑近了一看,的确断气儿了。
可是……这人是个老太太,不是说好的老头。
我只给老头摔盆,这是我父亲留下的规矩。
如今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我顿时炸了毛。
“你们弄错了吧?不是说老爷子没了吗?”
我动了动喉结,只觉得晦气。
“胡说八道什么?你会说话吗?我妈还好好的呢!你咒人死?”
对方情绪激动,上来就是一记左勾拳。
轰的一声,耳膜炸裂。
现场的东西撒了一地。
我捂着流血的嘴角,心中愤愤不平。
干这行的人都知道,我只给老头摔盆。
现在弄个老太太恶心我,还动手,老子的暴脾气还压不住了呢!
“你瞎啊,爹妈分不清!”
话还没说完,爹已经捂住了我的嘴。
“胡说八道什么?这明明是老头,你再看!”
爹气得从牙缝里钻出几句话来,满脸暗黑地反驳道。
我彻底懵了。
男女我还分不清?
再看躺在床上的老太太,竟然冲着我诡异一笑。
冷,彻骨的冷。
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长指甲挠在地上,发出诡异恐怖的响声。
干我们这行的,见着点稀奇古怪的事儿,也不算什么。
可是今天这事儿,实在邪门。
“那明明是老太太……”
我坚持道。
“让你早点睡觉别抱着手机玩,你偏不听。在这里胡言乱语搅合了老人家的大事儿,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爹抄起家伙就要揍人,我吓得拔腿就跑。
迎面撞上的老头拄着拐棍,刚好跟我撞了个满怀。
奇怪的是,年轻力壮的我被撞了个大跟头,门口的老头却稳如泰山。
“行了,快点进行仪式吧!我们都累了。”
我拍拍屁股,只能认栽。
可是抬头的那一瞬间,我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遗像上的老人家,正是拄着拐棍站在我面前的老头!
“你……你不是应该躺在那里吗?”
我颤抖着声音,指了指老太太断气的床,轻声道。
“越来越没规矩了!明天我就给你配一副眼镜!连人都分不清了……”
爹小声斥责。
“对不起,这单我们不要钱,各位消消气。”
爹陪着笑脸,反过来给事主一家递烟。
真没王法了。
净身,实在没眼看。
我家没有女人,给女人穿衣服,这不是难为我这个大老爷们吗?
“奶,都是他们逼我的,你别怪罪啊!”
我在心里默念。
给死人穿衣服,不能系死扣,可是她的衣服,竟是一条鲜艳的连衣裙。
“穿这个上路?”
我小声问爹,在行走江湖多年,实在没见过这种场面。
“不穿这个穿啥?”
爹速度极快,已经准备给老太太穿鞋了。
“宽脚穿鞋走大路,平安走过奈何桥!”
爹嗷的一嗓子,吓得我差点没了魂。
这是一双高跟鞋,通红通红的。
我爹为了钱真是没底线了。
万一过不去那道坎儿,可别怪我。
“这能走路吗?谁死了还穿高跟鞋?”
我撇了撇嘴,嘟囔道。
“我看你小子是疯了,满嘴的胡言乱语。”
爹瞪了我一眼,不敢声张。
“升天堂,归正位,保佑你的儿女多富贵!”
爹又喊了起来。
我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屋子里,除了我和我爹,竟然都是女人。
这场丧事儿办的,实在闹心。
我连饭都没吃,用柚子叶净身净口,气鼓鼓地坐在店里的柜台旁边生闷气。
“爹,不接女逝者,这可是你定下来的规矩。若是坏了事儿,可跟我没关系。”
“你又说什么胡话?哪里来的女逝者,好好看你的店!”
爹扔下一条华子,转身就走。
奇了怪了,明明是个老太太,他们咋就不认呢?
男女我都不分了?
后半夜,我在楼上睡觉,指甲挠门的声音,缓缓逼近。
“谁啊?”
我翻了个身,冲着楼下大喊一声道。
外面风雨交加,门窗被刮的砰砰作响。
满屋子的纸人,善男善女,光怪陆离的纸房子让我第一次觉得心里发慌。
“要是谁敢恶作剧,老子就整死你!”
声响不断,我实在睡不着,才披了一件单薄的衣服,朝着楼下走去。
“谁?三更半夜的不打电话就上门,想干啥?”
我没好气地大吼道。
整条街伸手不见五指,都是同行在这里抱团做买卖,也算百无禁忌。
我想着今天办的事儿就生窝囊气。
门一开,外面空空如也。
“到底是谁?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喊道。
门吱吱呀呀的,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般。
我关了两次,门都没动。
“邪门了!再吓唬人我就拿五谷杂粮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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