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到学校寝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覃晴的学霸室友还在图书馆学习,万银悦则不知道去哪儿了。
覃晴坐在床上跟她男朋友视频,搭在床沿上的双脚摆呀摆,笑得很开心。
见我进门,她探头问了我一声下午干嘛去了,我刚想回答,可下一秒她又和男友嬉笑开了。
我插不进去嘴,索性坐在书桌前开始看《周易》。
古文晦涩难懂,我从小文言文学得就不好,此刻看这本书犹如在催眠,越看越觉得那些字像是蚂蚁在爬。
在我将要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寝室门突然被人敲得震天响,吓得我一激灵。
我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脸生的短发女孩,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抬头看看门牌号,神色有一瞬间迟疑。
嘴里还嘟囔着:“我没走错寝室啊……”
覃晴在这时喊她:“莱莱,开门的那是我朋友,你没走错。”
听到覃晴的声音,短发女生这才放下心来,绕过我大步走到覃晴床边,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挥着拳头大喊。
“覃晴,你们寝室那个瘦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大晚上的一个人蹲在楼梯里,楼梯上的灯还是坏的,我买饭回来看见那一坨人差点没被吓死!”
“你也不是不知道,最近咱寝室楼传闹鬼传成什么样了,她还整这死出,怕不是想被姐妹们骂上表白墙吧?”
短发女生好一顿输出,覃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对她连连道歉。
短发女生一挥手:“你道个哪门子的歉,又不是你的错。我来这只是想让你们一个寝室的好好跟她谈谈,让她别做这种神经事了,我们跟她说话她压根儿不理,只能指望你们这些还能说上话的了。”
在覃晴的连声保证下,短发女生终于离开了,临走时嘴上还在骂骂咧咧。
床上的覃晴叹了口气,对我扯起一抹苦笑。
“这种事自开学来就常常有,我都习惯了,只是我们跟她说她也不听啊,我能有什么办法嘛?”
看着覃晴垂头丧气的模样,我沉思了几秒,然后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你就在寝室呆着别动,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覃晴趴在床边的栏杆上,喊住我:“你别去啊,过会儿她自己就回来了。”
我拉开寝室门,对她笑笑:“没事的,我就去看一眼。”
然后不等她回应,就把寝室门合上了。
静谧的楼道里,时不时会传来电梯开合的滴滴声。
我站在安全门外往下望,随着楼梯的延伸,越往下越黑乎乎一团,就像没有尽头一样。
我本来想打开手电筒,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暂时别惊动她。
静悄悄地下了好几层后,我终于在第三层楼梯上看见了万银悦。
看到她模样的那一刻,我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是什么诡异的场景啊,万银悦居然在漆黑的楼道里以一种蹲着的姿势爬楼梯!
几缕黑发被汗浸湿搭在脸上,双脚向前弯曲,身体前倾,两只胳膊紧紧地夹在身体两侧。
一步,一步,笨拙而缓慢地向上爬。
难怪别人会被她吓到,电影里顺着楼梯爬上来的女鬼都没她这个姿势可怕。
随着万银悦越爬越高,我也在不断往后退,始终跟她保持半层楼的距离,确保自己处于她的视线盲区。
等到了五六层之间的楼梯拐角,她突然停止了动作,站起来,迅速往楼下跑。
她的动作太快,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愣了几秒,我才急忙追了下去。
幸亏她没跑远,到了一楼就停了下来。
我静悄悄地观察着她,可让我摸不着头脑的是,她居然又蹲了下来,开始顺着楼梯往上走。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到底要爬几次啊?瞧着她身材瘦瘦小小的,体力居然这么好吗?
更诡异的是,她爬楼时根本没有目视前方,而是扭转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后跟。
这个姿势让我联想到从前在农村老家时,老母鸡带着自己刚出生的鸡崽子走路的场景,老母鸡会时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孩子有没有跟上来。
等等,老母鸡……?
一种可怕的念头在我脑子里炸开。
万银悦学着老母鸡的姿势,难道是在带领着什么东西上楼吗?
可是我有阴阳眼,并未看见她身后跟着什么东西啊。
还是说,就是因为那个东西没有跟上来,所以万银悦才一遍一遍地重复上楼这个动作?
我带着满腹疑虑,又眼看着她爬了十几分钟的楼梯。
这个姿势乍一看非常恐怖,但看久了也很单调。
我再没有其他有用的发现,便悄声从楼梯间退了出去。
或许是被岑司的病传染了,当天晚上我就觉得不太舒服,身体隐隐发烫,于是十点不到就上床休息了。
闭上眼后脑子里一直回放万银悦蹲着上楼的场景,怎么睡都睡不好,非常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沉入梦乡,但很快我又被一声沉重的叹息声惊醒。
那声音仿佛正贴着我的耳朵,余音悠长,等我猛然睁眼时又戛然而止,重归寂静。
我揉揉眼,习惯性地掏出枕头边的手机。
凌晨01:34。
对面的被窝里还亮着幽幽的光,那是覃晴的床铺。
就像大学里所有热恋情侣一样,她每天都要抱着手机和她男朋友聊到深夜。
我咬着唇,试探性地给她发了个消息。
“寝室里好黑啊,我想上厕所,你能不能下去开个小台灯?”
对面的被窝动了下,紧接着我收到了回复。
“不行哦,你怎么不自己下床去开呢?”
我继续发:“我一直没敢告诉你……其实我有夜盲症,一到晚上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覃晴很快回复:“你什么时候有夜盲症了,不会是为了偷懒现编的吧?算了算了,大小姐,我这就回来为您爆灯。”
我皱了皱眉:“什么回来?你不是就在床上吗?”
“程羽栗,你脑子睡傻了吧,我早跟你说我去食堂了,问你要不要带饭你也不理我,只顾着睡觉。”
“怎么着,后悔了吧?”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上打字不停:“不是,凌晨一点去食堂吃饭,开什么玩笑?”
“你要是去吃饭了,那你床上的是什么?鬼吗?”
消息一发送,我瞬间被自己惊出一身冷汗。
转头看去,昏暗的光线下,覃晴的床上确实有一个人形鼓包,而且依稀能看出被子在起伏,像是一个人在呼吸。
“凌晨1点?现在明明是中午1点啊。”
“你不是睡迷糊了吧,连白天晚上都分不清了。”
覃晴似乎是怕我不信,还附上了一张自己和太阳公公的合照。
但她拍照技术实在太烂,五官背光还糊作了一团,刻意夸张的笑脸像是个露出眼白和尖牙的恶魔,诡异至极。
深呼吸了几口,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我在聊天框里输入:
“覃晴,我好像遇到麻烦了,你现在赶紧回寝室,把床上的我叫醒。”
可能是看我语气过于严肃,再加上最近整栋女生寝室楼确实诡事频发,覃晴没再调侃我,答应了一句说立马回来。
如果是我猜的那样,我现在正处于一个鬼域。
鬼域,顾名思义,就是鬼魂居住的空间,与人类世界共存但又不处于同一个维度的领域。
我从小就经常被鬼压床,有时候闭着眼也能看清周围的景象,那个与现实无二的领域就是鬼域。
人类在正常情况下是看不见这个空间的,不知道今天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醒过来。
覃晴看我这边没有消息了,直接弹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我按下接听,对面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歪?”
接通视频时忘记调小音量,这一声“歪”像个惊雷一样在静谧的寝室炸开,把我脑子都炸迷糊了。
我僵硬地转过头,发现,对面床上的鼓包陷下去了。
“栗子,你能听见吗?你那边好黑啊,我看不清你的脸。”
手机里还在传来聒噪的女声,我心里骂了一声,急忙调小音量,伏低身子。
静默了几秒钟,她仿佛察觉到了我这边的不对劲。
屏幕里,覃晴的脸逐渐靠近摄像头,她的眼睛本来就大,此刻更是睁大到了夸张的地步,像极了最近短视频里很火的蚊子视角。
紧接着,我听到了她颤抖的气音。
“程羽栗,小心,你脑袋边上有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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