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嗣也没说应允的话,但也已经说的很委婉了,谢文文听得出来,没有强求,只是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有些善解人意却难掩失望道:“我能理解,只以为那名帖是信手拈来的事呢。如此,也就作罢。”
王令嗣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心里实则已经起了一丝怀疑。
名贴的事情,与他来说终究是太需谨慎之事,毕竟牵连甚五广。或许知道他有名帖的人少之又少,可谢文文还是头一个直接问到他面前的人。
如果说,昨日第一次见他,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惊为天人,并为之糊涂,可时至今日,满月楼的秘事叫他回过神来,让他开始谨慎起来。
谢文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行这一招险棋就已经预料到了会被王令嗣猜忌,但,兵行险招,如果他不在此时提及满月楼之事,他不知道以后再提是否就能比现在多几分谨慎。
“我家住青州,虽也是个富庶之地,却比不上宁州三分。”他眼里带着十分实诚,叫人看不出几分假来。
谢文文所说诚然如是,青州比之宁州,的确不及。
青州尚处于江湖之地,多为纷扰之处,远不及北境三洲的安宁与太平,是而在民生安定之上也叫青州望尘莫及。
谢文文之所以会告知王令嗣自己家住青州,一来是武林纷扰之地,王令嗣并不好插手去勘察真相,二来比之其他地域,只有青州才拿的出手,青州有无药山庄坐镇,他清楚,亓官云会是个很好的靠山,总会叫王令嗣知难而退的。
王令嗣听完,带着几分调笑道:“青州也很不错,民风淳朴,不然如何能孕育出敬哥儿这样的人物?”
“王公子说笑了。”
谢文文不跟人开玩笑,对于王令嗣的玩笑也只是轻飘飘的置一词,并不多言。
察觉出谢敬兴致不高,王令嗣斟酌道:“其实对于满月楼,也并无甚乐趣,还不如去坊间听曲儿呢。”
谢文文当作不知他的意图,无所谓道:“不过是来之前就常听人说起满月楼的妙处,少年人心性嘛,总是对新鲜事物好奇,是以有幸来这一遭,便觉着合该去瞧瞧的,一饱眼福。不过,去不得也只能如此了,满月楼的门槛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攀得上的。”话到最后,谢文文满是遗憾,听在王令嗣耳里,很不是滋味。他对自己钟意之人一向是有求必应,向来是大方的很,而谢敬如今是他的心上人,却还求而不得,本就叫他心痒难耐,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叫他看清自己的心意。虽然此时两人间还没有挑破这层关系,可在他看来,唯有他对他上了心,对方才能看见自己的诚心实意,是而,也才能同他敞开心扉不是,这谢敬还是头一次在他面前表达自己想要的,却叫他失望而归,总归是自己的无能,连他一个心愿都实现不了,又如何跟人谈情谊呢?
“满月楼那地方也不过是给人夸大其词了,敬哥儿严重了。”
谢文文叹了口气,耸肩着叹息道:“唉~亏我跑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王令嗣则不认同他这句话,语重心长的抚慰道:“哪里能是白来,这宁州好地方多的是,你若是有空,我择日带你出去逛逛便知,定然不会叫你白来一趟的。”
谢文文笑着摇头,敛下眉头之间的怅然。“我倒是想呢,可怕是也没时间了。出来已经有不少时日了,家里人怕是等的着急了,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听他说要走,王令嗣急了。
“你要回去了?”
谢文文点头应道:“是啊,本来在此地也没有事情可做,原本也是冲着满月楼来看看的,如今滞留的已经够久了,再留下去,我回去的盘缠都不够了,是该走了。”最后半句不过是他的玩笑话,王令嗣却是听进去了,着急的同他道:“若是担心这些,大可不必,之前也同你说过,搬到我那外院去,衣食住行都不用你自己想办法,也不会叫你吃了亏的。你若是肯,便去我那住些日子,只管叫你住的舒舒服服的。我好不容易结识上你这个称心如意的朋友,正欢喜着呢,你若是早早的走了,我们日后又何时才能再见呢。”
王令嗣一点甜头都没有尝到,自然是不肯放谢文文走的,谢文文听着他诚挚之言,心中却是清楚他可不是要跟自己做朋友的。可自己若是在他身上得不到一点好处,又哪里会叫他称心如意?
他婉拒了他的好意。“你我不过几面之缘,哪里能叫你破费为我安置呢?且你不晓,我也不是只身一人在此,住你那,总归是不好的。”
为了能留住谢文文,王令嗣也是极为的豁达,不仅答应叫人住在他那,饶是他的家人也肯一并安置了,这对寻常人来说,是何等的殊荣。
“你若是带家里人来的,也可都住我那,我那地方不小,住个十七八个都是不挤的。”
王令嗣说的诚心,极为热情的劝服他跟自己去,激动之处不禁还上了手,似乎要拉扯他跟自己走,谢文文笑着推开他。
“真不必了,你也是个大忙人,我就不该在叨扰你了,等晚些时候我在城里转转,明日就准备着动身了。”
一听他连回去的时间都已经定好了,王令嗣再不急,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
他面带愁容的看着他,似乎对他的离去很是苦恼,还未分别,已然开始恋恋不舍。
“当真这么急着回去?”
他注视着谢文文的双眼,只见对方的眼里清澈的好似一潭碧水,全无谄媚逢迎之色,在宁州这么多年,他乐于享受他人对自己的曲意逢迎,久而久之,那些炽热的眼神已经让他感到无趣,自昨日遥遥一见谢敬,他忽然间开始患得患失起来,他承认自己是看上了他,不过,他顶多是瞧上了对方的皮相,毕竟,如此一个翩翩郎君,谁人会忍住不爱呢?
谢敬身上有股叫人无法忽视的气质,泠泠如雨,皎皎如月,如非身处凡尘,他都要怀疑,这人压根不似尘世之人,他自诩出身高贵,但从谢敬身上,他却稍逊一筹。
若非是他说自己出身并非高门大户,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谁家的世家子侄了。
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人物,自然的心里越发的喜欢,或许这份喜欢也只是短暂的,跟其他人无不同,可在还没得手前,这个人都让他辗转反侧。
许是对他有过几分兴趣,但他从不觉得自己会因他耽误正事,是而,在他借口要离开之时,他开始摇摆不定。如果因为满月楼的事情而便要告辞,他觉得,自己何妨不能以此留下他来。
他要的从来都没有失手过,他也不信,谢敬当真就是别有用心。
谢文文露出一抹无奈的表情来,似乎方才对满月楼兴致勃勃的人不是他。
“当真的。”
王令嗣见他如此笃定,心下一思量,最终还是为了美人放弃了自己的底线。
“你既然如此期待去满月楼看一看,若是走了,岂不是遗憾?”王令嗣试图用满月楼做幌子把人留住。
见他如此说,谢文文便知对方已经上钩。
前面还拒绝的隐晦,如今却又再次提及,看来,自己不激一激他,他还舍不得做决定。
“遗憾又如何,既然没有名帖,也去不得不是吗?”
如此,王令嗣算是明白了,要留住谢敬的办法唯有带他见识真正的满月楼,让他称心如意了,自然就肯留下,不然谢敬是留不住的。
“你当真是很想去?”
王令嗣一而再的确认,不仅是问的谢文文,同时也是问的他自己,在给自己一个否决的机会。但是,随着谢文文的肯定,他自己也并没有那么坚守原本的底线了,到底是为了美色冲昏了头。
“想啊,传闻可叫我心痒痒。”
得不到的便是最叫人记挂的,不光是物如此,人也如此。
王令嗣想着,反正他父亲笃定与满月楼之间已经是扫的干干净净,并不会留下任何的把柄,既然如此,他便带谢敬去一遭也未尝不可。
谢文文还在惆怅的解释:“我也是经人说起,特定的日子满月楼可有意想不到的宝贝,故而好奇。”
对方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想去满月楼看看,王令嗣想要把人留住,自然得满足他这点。
“这有何难,你想去的话,这名帖我便想主意,你且先别着走便是。”
听他这么一说,谢文文蓦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真的?”
之前还说满月楼的名帖寻常人很难拿到,非是有钱就买得到的,如今王令嗣就答应他会想办法拿到手,届时带他一睹满月楼的风采,这让他十分意外,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
见着对方突如其来的震惊与眼里难掩的喜悦,王令嗣不禁坐正了身姿,他很享受被谢敬用这样的神情看着,好似,自己在他心里已经非同一般,胜过常人。
“不信?”
谢文文失笑,虽然收回了眼底的意外,但面上的喜色却敛不去。“自然信你。”
注视着身旁之人脸上的绯色,王令嗣心猿意马,见着对方的手放在桌上,纤纤玉指叫他心痒难耐,若非是克制得住自己,不然人早就被他吓跑了。
如今自己在他心底非同寻常,日后自然能叫他对自己另眼相待。
他默不作声的抿了口茶,心底已经打定了主意,当要尽快的把人身心拿下,不然夜长梦多,要是一朝跑了,他可就是赔大发了。
“那你可要怎么谢我?”
同样心底开始揣摩着接下来要如何应对王令嗣的谢文文被他如此反问,初时有些愕然,随即反应过来,亲手为他斟满一杯酒,煞有其事的举起杯道:“谢自然是要谢,只是不知当如何相报,便先敬你一杯。”说完,谢文文便一饮而尽,如此豪爽的性子叫王令嗣愈发的喜欢,看着他的眼里,已经全然染上了笑意,眼里眼外都是他,目光追随着他,不肯落下一分。
或许连他自己都尚且未发现,他对谢敬的喜欢已经超过了他自以为的那般的感兴趣。
拉着自己喜欢之人喝酒,王令嗣当然是存了其他的心思,只等人喝得半梦半醒,自己也好占点便宜,不然,他费尽心思的把人留在身边,可不是当真拿来远观的。
“好,既然敬哥儿敬我一杯,这一杯,便是我敬你!”
王令嗣给双方都倒满了酒,自己先一杯饮尽,看着他杯口朝下,不落一滴酒水,谢文文只得也再饮下一杯,不然,这酒桌上的规矩可就坏了。
如此一来二去间,两人都喝了好几杯酒水下肚,虽然都有名头喝,但谢文文深知,王令嗣是在打定主意灌醉他,至于灌醉了自己干点什么,他作为男人岂会不知。
他的酒量尚可,但也禁不住一杯接一杯的来,总会有倒下的时候。
谢文文开始想主意赶紧溜走才是,不然今日就当真要把自己赔进去了,为了一个进满月楼的名帖就把自己买了,这笔生意谢文文可不会做。
可每当他拒绝王令嗣再一次的倒酒的时候,王令嗣总有办法叫自己半推半就的喝下,谢文文很少跟人在酒桌上拼酒,当然也没有机会如此,在游京的时候,喝一点也就罢了,喝多了怕生事,大家都不会让自己喝醉,平白留下把柄。是而,对已经混的如鱼得水的王令嗣来说,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而他们不知的是,隔壁的谢敬丰已经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当然并非是他的耳力有多好,况且这种地方,门窗至少都能隔点音,这一切都亏的是谢敬丰身边的有着天赋异禀的随扈。
他身边的随扈都是他长兄从军营里挑出来的一等一的高手,自然不管是眼力还是耳力都非同常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