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弥天酒楼,正撞上有人在酒楼闹事。
谢文文趴栏杆上俯视着底下的闹剧,看着被店家请出来的东家跟着自己一样趴栏杆上看戏。
“许家的人。”周橦光说。
谢文文看着周橦光俨然没有管上一管的意思,任由那些人吵闹,坏他生意。
“他们闹事你不出面?”按道理来说吧,遇上这种事,不应该出去拿乔制止一下吗?不然任由他们折腾,多影响他家生意啊,没瞧见原本打算进来光顾的人一瞧见里边的动静又给退回去了。
周橦光却不甚在意,他若事事都出面摆平,那他还请管事的来干嘛?既然在拿钱就得办好事,不然他自己就能撑起一片天,何必往外掏银子。
“不用我,底下有的是人出面。”
谢文文心道,你都知道他们是许家的人,约莫是怕得罪许家吧?所有才任由事态发展,不管不顾。
而底下,几个年轻男女站了东南西北四处,身边更是围着一大圈的侍从,好不气派,气焰也嚣张。
一少年气的男子向那余妙言道:“妙言妹妹,何必同他们置气。”
余妙言眉眼里都染着愠怒,可也因为这句话而不得不忍了口气,不再与之对峙。
那男子又朝着身边的两个眉眼如画的少女道:“曦灵、毓灵你们先上去。”
两长得分外相似的一对少女点头,一人一边走到了余妙言身边,好言相劝的带着她一同上楼去。
虽然那女子蛮不讲理,可这公子哥却是个晓之以理之人。
管事的见他们态度有了软化,于是趁热打铁,摆平了这麻烦事。
“实在抱歉许公子,一号房如今已定,但二号房也不差,也给几位收拾停当了,为了表示歉意,今日的花销,本店为几位免十之三分。”
管事的也是个有头脑的,虽然许家不差钱,可人家要的是一个你低头认错的态度,他们做普通人的,只要一时低的下头,也便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这不,见人自愿找台阶下,许致林原本的不满也消了两分,他冷哼一声,倨傲的抬着下巴道:“行。”
如此,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等目送着他们上楼,管事的才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里发虚。
这许家庄的人果真是不好惹,有钱就能在各地横着走,因着一间雅间,还能跟他们对峙这么久,果真是有钱人闲得发慌。
闹剧结束,一切又都恢复如常,周橦光遥遥指着,介绍起那几人的身份。
“那两位模样相似的女子,叫曦灵毓灵的是许家的长女次女,是一对双胞胎,许家头一次得双生女,是以特别爱重这两女,是为掌上明珠。”
“那男子,是许家嫡长子,许致林,许家的下一任接班人,仗着身份,所以才这么傲气,不过也是因为真的有家财万贯傍身,这铜臭气是别人学不来的。”他们都是生意人,可周橦光就是看不惯许家这些人嚣张跋扈的模样,因为有钱,就可以不把人放在眼里,他这弥天酒楼还是头一次被人闹事呢。
大人不与小人计较,此事算他心胸开阔,算了。
“而那长相美艳却脾气急躁的女子,名唤余妙言,她还有位兄长,唤作余舒言,两人都不是许家人,但是借住在许家的同宗,其实与许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余家日薄西山,所以他们被送到了许家,试图借两个晚辈的关系让许家扶持余家一把。”
一个借住许家的外人尚且都如此桀骜,可想而知,那些真正打着许家名头横行霸道之人是多么的人神共愤了。
“此次百道门喜宴,许家庄受邀,许家庄与百道门一向交往甚密,此次的喜宴自然不容错过的,可瞧着许家庄的家主带着一干亲眷小辈都来了。”
那日啊,进城的车队都足足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可想而知,许家带来的人有多少。
见谢文文听的认真,他悉数把自己所知告知与他。
“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如今百道门少主,于巷桒迎娶的二夫人本是百华城的富家千金,与许家庄也是有渊源的。”
谢文文了解了许家的内外关系后,心里已经能建设起一个以许家为中心的庞大关系网了。
就好比一个远在江湖的土皇帝。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周橦光瞧着与世无争安静度日的模样,可却知道这么多事情,还能收到百道门的喜帖,说明啊,他的本事也见不得有多小。
见谢文文终于问出来了,周橦光高深莫测的冲他挤眉弄眼。
“你觉着我开个酒楼就当真只是为了生意?”
他这弥天酒楼可十里八乡少有的大生意,别人都不敢同他抢生意,自然的生意也不差,更有人慕名而来。他这酒楼,来者不拒,什么人都接,江湖里来来往往人多,可就是如此,他也能晓他人不晓之事。
谢文文恍然大悟,带着意外又敬仰的语气道:
“原来你这里还是网罗消息的啊。”
难怪白行云会来蠡县找他打听消息,有这样一个行走的消息集散中心,可不是只能找他。
不过,白行云可真厉害,还能有这么个朋友……现在他跟白行云也是朋友……
周橦光捏着扇子敲了谢文文的额头一下。“聪明。”
“明儿就是百道门宴宾客的日子,到时候我们在百道门里汇合,不过,我还是告诫你们,百道门可不像世人眼里那么的光鲜亮丽,所以你们要是做了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情,最好事先有后路,不然,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行云也这么说过,但他们行事是有事先准备的而非鲁莽行事。
此次去百道门,不过是要一个真相罢了,如果百道门当真就是祝家的凶手,最后戒忘要做什么那就是他的决定了。
“你既然这么清楚,怎么还愿意跟我们趟浑水?”
这事实则就是惹麻烦,他们几个都是独来独往的,不怕惹上麻烦,不过周橦光却也愿意跟他们一道趟浑水,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浑水算不上。”周橦光摇着扇子,完全不见有什么顾虑。
“我其实跟你有同一个爱好……那就是……”
谢文文静默的等着他的下文。
“那就是,爱凑热闹。”
“……”
谢文文收回视线,眼里是抗拒。
“我不是,我没有,不要攀扯我。”
翌日,便是百道门的喜宴,鞭炮声响彻云霄,从天不亮就开始放炮了。
几人收拾停当就拿着帖子,光鲜亮丽的汇入了前往百道门的队伍里。
参与喜宴的人太多,半天都没挪一步,而门口接待的侍从也是站了一台阶,上去一个客人就有人去接引。
好不容易排到谢文文,他递上了自己红色金漆的帖子,结果对面的人却面色一变,十分凝重。谢文文都要以为小茶给自己伪造了个假的帖子,这会被人查出来了要把他赶走的时候,对方却变得受宠若惊起来,头又低了一分,腰也弯得更低了,亲自引着他们进入里边。
“几位贵客,门主尚在前厅会客,老奴这便着人通知门主来,烦请几位于雅室稍等。”
那人瞧着应该是个管事,说话都有着份量。
谢文文不知道为何他会在看过帖子后变得如此谄媚,但他心里也实在惶恐。
听到他说要去叫门主亲自来接见他们,吓得他连忙摆手拒绝。
“啊?不不不,不用了,我们就是来喝喜酒的,不必麻烦门主大人亲自接见了。”
管事先生似乎生怕怠慢了他们,有些迟疑不定。
“这……”
谢文文笑着坚持自己的决定。
“先生你忙,我们客随主便就是,门主贵人多事,就不必麻烦他了,今日贵客满门,哪里就能一一接待的。”我们可不是能够被门主大人亲自接待的贵客,要是给拆穿了咋办?他受不起啊。
见谢文文如此执意婉拒,对方也可能的确事多,也就不再坚持,拜别后匆匆离开了。
等好不容易忽悠走了人,谢文文才松了口气。
“你上哪弄的帖子?吓死我了……”他回头看着小茶,十分怀疑她帖子的来历。
“你是不是杜撰了哪个贵客的帖子?所以才叫他如此重视你我?”
他原以为每个来参加喜宴的帖子都是一样的,可从方才的情形来看,这帖子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
可能他拿的帖子弄不好就是那个上等,所以才叫人如此重视,直呼贵客。
“不知道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小茶一问三不知,打死都不承认帖子究竟怎么回事。
心道,她哪里知道这帖子有何不同,都是那人给的。
当时谢文文要了,她就去同那人说了,那人二话不说的就给了,有求必应,怕是谢文文要天上的星星,那位也要想尽办法给人弄下来。
罢了罢了,当初小茶能弄个帖子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何必再鸡蛋里挑骨头,显得他为人爱计较了。
如今既然已经成功进入了百道门,一切都好办多了。
他看着身边的人,对着他那张被改动的脸,有些叫不出口他的名字。
“沈胥……”
以前的沈胥好歹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可为了进入百道门,他连夜给自己弄了张面具,所以如今戴着假面的沈胥,长的一言难尽……
倒不是有多丑……就是……太普通了,普通得丢进人群里找一辈子都找不出来的那种,一张脸,寡淡无味,寡淡到像是一碗白水面……
也不知道该说他水平高还是……谢文文想不通的是,他怎么给自己弄这么个假面,瞧瞧戒忘,新衣裳一穿,原本高高扎起的头发放下来,做一个翩翩公子的装扮,再稍微改动下眉眼,柔和了面部的线条,谁知道他是那个冷面无情的戒忘,这不,活脱脱的翩翩少年嘛,英俊潇洒,谁人看了不迷糊,同样都是出自他的手,给戒忘的就那么中看,给自己的,就那般不中看,难不成害怕自己的英俊帅气给人看去了?
沈胥虽然不知道谢文文在想什么,可他今日的打扮是……仆从,所以,他守好本分,低眉顺眼。
“罢了。”与沈胥的对视中,谢文文已经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今日,谢文文与戒忘是来赴宴的弟兄二人,沈胥跟刘小天是两人的小厮,小茶是护卫。
几人坐了会,就有侍从过来带他们往前厅里去,说是宴会要开始了。
前厅布置的更是喜庆,地上也铺满了红绸,他们被引到了一处屏风后的位置,三面的屏风隔绝出了个小天地,不受他人的干扰,可声音却是隔绝不了的。
外面就是一众宾客,如今时候已经不早了,高朋满座,是而声音嘈杂的厉害,贺喜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然有同一个回礼的声音,把同喜两个字越说越清晰。
让谢文文清楚那位或许就是百道门的少主,今日的主人公,于巷桒了。
他们透过屏风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高大男子从一众道贺声里来到了屏风前,他知道里边已经有人,于是隔着屏风冲他们抱拳行礼。
“在下于巷桒,谢公子安好。今日聊备薄酒,恐招待不周,还请谢公子海涵。”
宴席还没开始,他就已经先请了海涵之谅,礼数做的极为周到。
透过屏风看不清晰于巷桒的模样,但听着声音想来此人也是不差的,是个恭谦有礼之人。
谢文文看着外边的几道影子,回到:“于少主言重了,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不必客气。”
外面站着的于巷桒脸上虽然有喜色,但看着似乎也没有多欢喜,脸上的笑保持的不浅不深,有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话毕,他又介绍了身边的橘色衣衫的女子。
“这位是吾夫人,于慎氏。”
于慎氏……
谢文文抬头看了眼站在身边的沈胥,因为他脸上的面具的缘由,所以谢文文并不知道他听到这个称呼时心里有什么波动。
但是,谢文文肯定,沈胥是不可能没有波动的,这可是他惦记了一辈子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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