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及其家人在山林里躲着,本来十分担心是官府来抓他们。
可是等了很久既没听到任何声音,也见不到人影。
众人逐渐放松下来,想来孙家的逃工那么多,官府没精力把每个都抓回去。
再说他们是误打误撞来的南华岛,自己都不知道,官府是上哪知道呢?
陈安一直都从容不迫,众人还在坐立难安时,他已经在山林里四处打量。
不住点头,喃喃道:“不错,真不错。”
潘旭疑惑问道:“陈主事,您在说什么?”
陈安作为世代掌管造船技术的陈家掌门人,造船技术炉火纯青。
船厂的设计完全依赖于他,他确实也能设计出远近闻名的福船。
潘旭等船工多次遇到大风浪,能有惊无险,很大原因是依赖福船。
这次他们遇到飓风,竟然能安然无恙,也要归功于福船。
陈安指着面前的大树道:“看着不眼熟吗?”
潘旭挠着头,上下打量,眼睛慢慢瞪大,满是惊喜:“这是榉树!”
陈安点头笑着说:“不错,而且品质极好。”
粗壮又高大,在岳南已经很难看到这么好的造船材料了。
“再看那!”陈安又指了一处树木道。
只见一片树林,没有榉树高大,上面却挂满了绿色圆滚滚的果实,看着十分诱人。
潘旭不认识了,下意识的想摘下来尝尝,却被陈安阻止。
“这是桐油树,果实不是用来吃的。”
潘旭想了想,刚造好的船总是有淡淡的桐油味道。
惊喜道:“这也是造船原料?”
陈安笑着点头,一艘船好不好,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水密性。
而填于连接缝隙处的捻料中的关键材料就是桐油。
陈安还发现了苎麻,也是捻料的重要材料。
在岳南价格不菲的各种优质原材料,在裴家后山确实唾手可得。
“老祖宗的封地,果然是宝地啊。”
潘旭兴奋不已,他做了十几年的船工,出海多次,经验老道。
本以为一身好本事要浪费了,没想到还有重操旧业的可能。
满脸期待道:“陈管事,若是能造船,我和兄弟们是不是又能下海了?”
他相信陈安肯定是想造船的,只要材料齐全,他肯定能带领船工造出好船。
“造船哪有那么容易?”陈安悠悠道。
潘旭顿时垮了脸:“那是不能造吗?”
陈安噗嗤一声笑了,促狭的看着他:“不试试怎么知道?”
“……”
潘旭有些无语,陈管事平日里看着严肃沉稳,没想到还会开玩笑。
陈安收了笑意:“这事还要看裴族长怎么想?”
潘旭点点头,他们寄人篱下,能有口饭吃,有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他还是想争取一下,远洋贸易一本万利,裴族长是裴家人,怎么会不知道,难道不心动吗?
于是他刚一下山便兴冲冲的找到裴朝歌,将后山发现的材料一一说明。
裴朝歌当然早就注意到,只是裴家当时只有一个半吊子懂船的人柳辙,也没有船工,只能作罢。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注意到了,也有造船出海的意愿。
双方可谓一拍即合,彼此都露出笑容。
陈安问道:“裴族长想要什么样船?”
裴朝歌思索片刻:“中型船只即可,性能要好,外形要与裴家福船不同。”
裴家目前生意都是与岳南往来,需要经常在两地运输货物或者购进原料。
租船价格不菲,时间一长,耗费极大。
裴家产业的很多材料都是采自山里,没有多少成本,但是加上来回的运费,成本瞬间提升。
要是有了自己的船,不仅方便及时,还能节约不少银钱。
裴家的船十分有特点,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要是停在岳南港口,又是南华岛来的,不是明摆着告诉官府,南华岛有逃工嘛。
“这个好办”陈安沉吟片刻道:“我早就想改进福船,正好建造个升级版的。”
他经常与潘旭等船工聊天,想知道船行驶时会遇到什么问题、船工有什么需求和建议、如何改进等等。
多年来,对福船有很多改进想法,也设计了很多图纸,这次一并带来了。
裴朝歌知道造船不易,特别是陈安这种要求高的:“还需要什么材料,尽管说。”
她十分上心裴家的第一艘船,也是对船员生命负责。
“不用考虑价格。”
陈安面露诧异,随即眼含笑意,他知道裴家各个作坊都需要原料、工具。
裴朝歌手里有卖荔枝的钱,但还有族人要养活,处处都需要银钱,其实并不宽裕。
但她还是支持他们造船,更要打造出好船。
这种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想干出一番事业的性格,好像老祖宗啊。
陈安忽然觉得南华岛来对了,本以为是不得已停靠在此,原来是上天自有安排。
“多谢族长支持,我会列出详细的清单。”
潘旭见二人谈妥,双手攥紧,面容激动,好期盼在此出海的日子!
——
两日后,裴朝歌带着族人将荔枝装上船,还暗地里让柳欣彤去打探岳南的情况。
高承恩回到岳南没有停留,连夜赶回京城复命。
孙家不仅船厂、船队的人跑没了,就连其他产业的工人也流失不少。
裴家虽不及鼎盛时期,但依照老祖宗的祖训,对作坊的工人极好,工钱一直是岳南最高的。
而且从未有过苛待、打骂的事情发生,岳南人都以能进裴家产业为荣。
可孙家是什么样,岳南人哪有不知道的,工钱不仅减少,还迟迟发不出来。
工人们拿不到钱,还得没日没夜的干活,稍有疏忽就是棍子加大棒,被打伤了还要接着干活。
“听说孙家作坊都快没人了!”一个船工小声说道。
“有工人走了,剩下的工人干得更多,更受不了了,因此都跑没了!”
柳欣桐心里止不住的乐,面上却是同情悲悯,不住叹息。
裴朝歌看着走远的船,瞥了一眼身旁的柳欣桐:“这么高兴?”
“那当然!”柳欣桐笑呵呵道:“孙友龙现在是光杆司令了,哈哈,看他怎么赚钱,怎么还印子钱?”
裴朝歌没有笑,她更关心的是裴家原料和工具采买的问题。
作坊重新生产迫在眉睫,但林老汉忙着村里灾后重建,短期不会去岳南。
裴朝歌本想雇船夫采买,但经过高承恩一事,不得不谨慎。
要是让人知道裴家经营这么多作坊,还要造船,岂不是危险?
可裴家人又不能离开南华岛,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