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十五年。
姻缘镇中某处茶楼。
“咱们书接上回,话说永宁八年风云大比决赛之日,第一场出场的是原武安伯二公子陆鸣,此习武道,当年在神京城中声名不显,后来在燕州流放之时,得到机缘,至此...”
二楼。
陆清芷一身男装,一脚踩着凳子,背靠栏杆,嗑着瓜子,一脸平淡的看着楼下。
“好!...”叫好声忽然大作。
陆清芷微微皱眉,将手中瓜子一撒,喝了口酒,百无聊赖道:“这大比之事说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换点新花样,说点其他州域的风土人情都比这有趣。”
一旁的周奕没好气道:“咱姻缘镇这么多年就发生这一件神朝闻名的大事,可不得说说。”
陆清芷摇摇头:“算了,没意思,走吧。”
周奕使了个眼色,打趣道:“你现在怕是难以脱身了。”
陆清芷随着他目光看去,两个清秀文雅的女子结伴而来,目光娇艳欲滴。
“她们不知道我的名头?”陆清芷只感头皮发麻。
“看她们的衣着,应该是沧州那边的。”周奕说着看了眼陆清芷,心中万分感慨道:“这也不怪人家,谁叫你穿男装比男子都俊朗。”
陆清芷已经彻底长开了,身带神香,倾国倾城之貌让人望之失神。
她也是因此才乔装打扮,闯出一番名声,这才少了不少“麻烦”,可谁想到,男人麻烦是没了,女人麻烦又来了。
陆清芷有些烦躁道:“真是麻烦,你还笑的出来?老规矩。”
周奕一脸无奈,上前配合着她去“拒绝”。
......
看着两人“道心破碎”的模样,周奕感慨道:“好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陆清芷没好气道:“怎么,心疼了?你去安慰安慰?”
周奕连连摆手。
“行了,走了。”
陆清芷在街上走着,这城中的每一处,她都耳熟能详,这几年下来,着实是寡淡。
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热闹”,但看得久了,来来回回都是那样。
“周奕,何大头走了吧?”
何大头,她的小弟之一,今年科举中榜,要搬到府城去了。
周奕点点头:“恩,一早就走了,他还找你道别来着,只是你不见。”
陆清芷看着天空,悠悠一叹:“我有一好友,她说最是离别伤人心,不如不见,若是有心,自有再见之日。”
“我觉得说的很对。”
“周奕,有时候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周奕微愣:“羡慕?从何说起?”
陆清芷脚步微顿,看着天空的飞鸟,缓缓道:“四世同堂,家族和睦齐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像我...”
周奕沉默以对。
陆清芷伸手向天,似要抓住什么,喃喃道:“你看那鸟儿,虽孑然一身,但能翱翔于空,自由自在的,多好...”
周奕能体会她的心情,陈管家不止一次的跟他们这些人说起陆家“禁令”。
如花一般的年纪,却困在了这座小城。
他不懂这“禁令”,也不好说,只得安慰。
周奕想了想,说道:“清芷姐,说件开心的事吧,那个人要来了...”
陆清芷猛地转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色彩,惊喜道:“真的?!”
周奕微微点头:“是,给我传过消息了,本来是准备在你及笄前给你个惊喜的,我看你心情不好,也就提前和你说了。”
“你小子...行,那我就当不知道了,走,陪我去买点胭脂水粉。”
“啊,女子之所,我就不去了吧。”
“别废话,给你做点新菜,当做赏你了。”
周奕脸色一喜:“得,清芷姐您请,小弟任凭差遣。”
“德行。”
陆文渊闲来无事时,将前世的一些美食的写成食谱,教给了范大娘,满足口腹之欲。
陆清芷从范大娘那儿得了食谱,很感兴趣,如今手艺已经超过范大娘了。
这日,范新找上了城中某个商行,马上就是清芷的及笄礼了,他托商行找一种珍贵木料,准备做个礼物。
结果不如人意,只得买了个次点的材料。
正在苦恼的时候,一道神秘悠远的声音响起:“我这儿有一块木料,你想要吗?”
范新回神,顿时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人消失了。
此刻他身处一条黝长的小巷,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袍人,看不清形体面容,只看到一双青翠的眼眸。
范新心生警觉:“你是谁?”
黑袍人不答,伸手摊开,手掌上悬浮着一块青色木块,青翠欲滴,灼灼生辉。
“想要吗?”
范新双眼一瞪,惊呼道:“灵木之心!”
黑袍人再次问道:“想要吗?”
范新犹豫了会儿道:“你要卖给我?我可以出大价钱。”
黑袍人缓缓道:“我可以送你,不过...”
“不过什么?”
黑袍人从怀中拿出一只木鸟:“这是你做的?”
范新看了眼上面的印记和工艺,点点头:“是我,有什么问题吗?”
黑袍人目光微闪,手指疯狂晃动,数息的功夫,木鸟成为了一堆零件,落在范新怀中。
“你将他恢复原样,这块灵木就是你的了。”
范新顿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黑袍人:“给你半盏茶的时间。”
范新摆摆手:“不用不用,这我熟的很。”
然后就开始拼凑起来,一双手灵巧非凡,毫无停顿犹豫,不一会儿,一个完整的木鸟再次浮现在眼前。
“好了。”
黑袍眼中惊异之色大放。
范新诺诺道:“那个,可以给我了吗?”
黑袍人微愣,随后将灵木抛了过去。
范新连忙接过,欣喜不已,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这可是灵木之心!
可作高阶法宝的核心材料之一!
“你想...”
“改变命运吗?”
改变命运?范新顿时一愣,心中触动,莫名的想起了过往,他看着对方,惊疑道:“你是谁?”
黑袍人缓缓将连帽摘了下来。
“你的脸...”范新心中惊慌,而后便是惊疑,对方是个清秀少年,最关键的是,左半边脸是某种金石所制,内里还有精密的齿轮运转。
让他惊悚,也让他好奇。
黑派人缓缓一笑,很丑,但善意很明显。
“认识一下,我姓孟,来自道衍城墨门。”
“墨门?”
“没错,机巧至极,天工夺运,想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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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九。
明日就是陆清芷的及笄礼了,她正在房间内看着新衣裳。
“范婶婶,你说我明日穿哪套好?”
“小姐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范大娘整理着衣裳笑道。
“哎呀,婶婶,我长大了,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哄,我可是陆家的当家人。”
范大娘呵呵直笑:“好好好,陆家主。”
“婶婶快看看,这套怎么样?”
“好看,姑娘,以后还是换回女装吧,及笄了,总穿扮男装不好。”
“我知道了,哥哥怎么还没出关啊,这么重要的日子难道忘了吗?”
“你陈伯说公子闭死关,方才去看了会儿,说什么剑意流转融合,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让我们不要打扰。”
陆清芷失落道:“我知道的,就是...”
“咚咚。”
“婶婶,我找你有点事。”
“新哥儿,你等会儿。”范大娘和陆清芷说了声就出去了。
一炷香后。
范大娘红着眼睛回来了。
陆清芷担忧道:“范婶婶,你怎么了?”
范大娘看着她,欲言又止,还是说了句“没事”。
晚上的时候,小弟们备了一桌席面宴请,陆清芷盛装打扮了一番出去了,亥时四刻才归。
陆清芷脚步虚晃的走着,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娇俏可人。
“姑娘你慢点。”
“没...没事的婶婶。”
“清芷。”青梅树下,钟明远轻声呼喊着。
陆清芷定睛一看:“明远哥哥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钟明远满眼复杂道:“有点事想与你说。”
“哦,稍等一会儿。”陆清芷运功逼出大半酒气,让范大娘先去休息,走了过去。
“你没事吧?”钟明远担忧道。
陆清芷笑了笑,面若桃花盛开,摆摆手道:“今日高兴,多饮了几杯,没事的。”
“明远哥哥有事找我?”
钟明远张了张嘴,心中千言万语,此刻却难以诉说,夜晚越来越静,落叶可闻,他的脸色越来越红。
陆清芷疑惑道:“你没事吧明远哥哥?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
钟明远微微低头,脸更红了。
“哎呀,真是急死个人,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少年一样。”
妩媚女声响起,钟明远抬头扶额,换了副“模样”。
陆清芷笑着打招呼道:“蝉音姐姐,好久不见。”
蝉音玩味一笑:“丫头,他想跟你告白,他喜欢你。”
“啊?”
陆清芷懵了,看着无比熟悉的钟明远,不知怎的,此刻突然多了点陌生。
她眼神慌乱,挪开目光,双手无处安放。
蝉音心中一叹,说道:“清芷,不必有负担,给他个答案就好。”
陆清芷微微低头,不知所措道:“我...我没那个意思,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的...”
这温声细语的,哪有白天听书时的肆意洒脱,完全是个羞涩的小姑娘。
蝉音:“好了,我等会儿告诉他,你回去吧。”
陆清芷尴尬的笑了笑,低头快步离开。
蝉音摇摇头:“都听到了。”
钟明远脸色微动,恢复如常,他目光平静的望着陆清芷离开的方向。
蝉音好奇道:“你不伤心?”
钟明远收回目光,伸手抚摸着身旁的青梅树,缓缓道:“猜到了。”
“那你还非要说明白?以后你们要如何相处?”
钟明远眼神一定:“我只是求个心安。”
蝉音:“小丫头媚眼如丝,眼含情意,想来已经是有了意中人,这丫头倔,你怕是没机会了。”
“嗯。”钟明远微微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缓缓道:“青梅兄,明日能否帮我把信交给清芷?”
一根树枝蔓延而下,将信封卷入树梢。
钟明远将手中长剑上的剑穗取下,挂在了树枝上。
“这是及笄贺礼。”钟明远拱手一礼:“多谢。”
蝉音惊讶道:“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钟明远整理了自己的东西,背着行囊走出青梅小筑,在门前站定,再次庄重行礼:“再见了。”
深吸了口气,脚步坚定的转身离去。
蝉音:“你要去哪儿?”
钟明远:“参军,北疆天堑。”
“马上取得功名,重铸钟府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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