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将早餐袋里的纸条拿了出来,激动的打开:
——13号,要过年喽,我回老家啦!这段日子自己记得每天都要吃早餐哦!
我的天!这“田螺姑娘”终于是说了一句话了!她这默默无闻的给我送了一个多月的早餐了,从未留下过只言片语,我真的感觉她就像民间传说中的“田螺姑娘”一般,默默地在陪伴着我、照顾着我,今天这破天荒的竟给我留了言,我登时激动万分,无比的兴奋。
我原本想将这个事告诉Danny哥,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我这一说,Danny哥哪天要是说漏嘴了,那不得传的沸沸扬扬的。
还是平平静静的好。我便没再将这事放在心上。
眼看着快要过年了,我也松了口气,临近过年的这一两个月可真是忙的不行,我几乎没有一天是可以按时吃饭的,除了给发型师们做头发打下手,我和刘亮两个进来最迟的助理还要接待大部分的洗头顾客。
一个冬天下来,我们俩的手早已“沟壑纵横”、“四分五裂”——满手的裂口了!
这是美发行业学徒的常态,尤其是冬天。洗发水都是碱性的,我们的手常年泡在洗发水里,皮肤本来就被侵蚀的相当干燥,这天气一冷,就到处都爆裂开来。
这个时候,一去洗头,一碰到水的一刹那,可真是疼的龇牙咧嘴!这还不算什么,当洗发水泡沫一打起来、充满整双手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疼痛刺骨!
这也不是极致,更可怕的是,当你洗着洗着的时候,突然几根头发嵌入手上的裂口里,然后手一动,头发在伤口内一拉,吗呀!!!整个世界瞬间静止了的感觉!简直就是撕心裂肺般的痛彻心扉!不一会,鲜血就会从裂口处流出来,而顾客头上的泡泡也很快就会被染红一部分,只是顾客是全然不知的。
这一整个冬天,我都是在这种痛苦中煎熬着度过的。但我从来没有任何怨言,其他同事手上一有裂口、轮到他洗头了,就会要么借口要上厕所,要么说手刚刚扭到了,要么直接说手上裂了个大口子,暂时没法洗头,以此种种理由躲避。
我从来没有这样过,我觉得工作就一定要有职业操守,职业精神,这不仅是一个态度,更是一种信仰。
所以,一个冬天下来,我的双手已惨不忍睹。每次秦弦带我去吃宵夜,我都是将袖口扯的长长的,让它尽量遮住我的手,不被秦弦发现。
但秦弦最终还是发现了我双手的惨状,那一次夜宵过后,她开着车带着我,跑遍了五六个街区,最终才找到一间即将关门的药店,给我买了三瓶不同的护手霜,她让我都试一试,看看哪种最有效。
我非常记得,有一瓶叫“爆拆灵”。秦弦将我送到宿舍楼下后,便打开了那瓶“爆拆灵”,然后将我的双手拉了过去,她温柔的抚摸了一会,直令我心头荡漾、心猿意马、呼吸愈发急促,她才挖出软膏,替我慢慢涂抹。
一双手都抹好后,秦弦便温柔的对我说道:
“去吧!没事就多抹抹。”
此时我已感动的红了眼眶,我差一点就扑过去抱住她,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她是我姐,我是有姐夫的!
2月8号,年三十。
店里已经有一半的发型师和中工助理抽签在昨天之前就回老家过年了,剩下的这些就要坚守岗位,值班到正月十五,等另一半同事都回来之后,才能申请回老家。
当然,我没有抽签,自愿留下,我这个逃犯就算抽中了,也不能回家。
我原以为店里怎么也得放个三天的假,让留下来的同事也能出去好好过个年。直到店长宣布今天店里营业到中午12点,然后放假到正月初二,初二上午就要上班!也就是只放假一天时,我才有些崩溃。
但我不敢抱怨,我始终铭记自己是个逃犯之身,有地方安身立命我就应该知足。
但有一点挺好,就是店长说初二到正月十五上班时间都是上午的十点到下午五点就下班了,相比平时要到十一二点才能下班来说,这还是不错的,至少正月里每天下班了还有时间出去散散步、放松放松。
今天是大年三十,秦弦是广州人,她夫家是深圳的。她上次来洗头时说好今天我们一开门她就会来洗头,因为洗完头她要开车回广州妈妈家吃年夜饭。
我们今天是早上8点开门的,卫生搞完没多久,秦弦果然就来了。
秦弦知道店里剩下的这些人是抽签留下来不能回家过年的,洗头的时候她给我发了个大红包,广东人叫利市,她叫我晚上一定要去吃顿好的。
我不想要,也不能要,但秦弦说,在她们广东,人家给利市你不要,那是大不敬!我只好收了下来。
匆匆洗完、吹完,秦弦就走出店铺、开车离开了。
十二点后,最后一个顾客服务完,店长便宣布放假了。
店长平哥是湛江人,一下班交代大家注意安全、过年开心之后,他便火急火燎的开上租来的车赶回家吃年夜饭去了。
同事们相邀着AA制吃了个还算丰盛的午饭,而后大家一起去网吧上网。我没地方去,也无聊,便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我已经很久没上网了,但还好,自己的QQ和密码都还记得。
QQ刚一上线,就是一大堆的信息,其中竟然有江慧。
江慧始终是我心里无法磨灭的痛,从某种角度来说,是我对不起她。
抱着愧疚的心理,我点开了和江慧的聊天界面,但她没有在线。
我仔细翻看了一下,江慧是从几个月前开始给我留言的,留言不多,也只是一些普通朋友一般的问候。
看完以前的留言,我也给她留了一条问候信息。
看完江慧的留言,我又看了下之前在厂里的兄弟们的留言,我一一回复“新年快乐”后便没再理会。
其他就是一些同学的信息,我一一点开看之后,才发现,有一些同学已经知道了我的事,他们非常关切,时不时就上线给我发来一些信息,有安慰我的,有劝我回去自首、要我相信正义的,更有甚者竟然问我想不想去美国,他说他在美国有亲戚,可以安排我去福建沿海码头搭货轮前往。
我也真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江慧以外的消息,包括罗辉发给我的在内,我都一律没回,之前方婷提醒过我,让我以后上网要小心些,现在通过IP地址找到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选择谨慎。
而且大部分也没必要回,罗辉是因为我之前的手机丢了,他联系不上我,出于愧疚的担心,想我留下新的联系方式,好随时能知道我的状况。
在我心里,这没啥必要,更何况,我始终担心他再次泄露我的行踪,毕竟他可一直在陈剑龙两兄弟的势力笼罩之下。
一个下午,我和同事们都泡在网吧里,直到傍晚我看完了一部电影后,他们仍不愿和我一起回宿舍,我才自己一人离开了网吧。
从网吧出来天已经黑了,城市四周放烟花的渐渐多了起来,街上的餐馆、小吃大都已经放假,只剩我吃不起的高档饭店仍在营业。
我到超市买了一个面包、一瓶牛奶、一包花生、一瓶啤酒,而后打车来到了深圳湾公园。
大年夜的深圳湾公园,也四处都挂着红灯笼,充满喜庆的氛围,选了处风景绝佳的草地坐下来后,我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和爸妈、妹妹都说了许多、缓解了思念后,我又打给了方婷。
方婷没有接,可能是不方便,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又一次提醒我,她已为人妇。
没几分钟,方婷打了回来。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和方婷说什么,她现在的身份,令我感觉很多话都不适合说出口。我说完关心的话后,基本都是方婷在说,她一直询问我各方面的状况,我悉数作答。
方婷的情感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尽力避免着任何会让她情绪波动的话题,聊了个十来分钟后,我主动挂了电话,让她多陪家人。
方婷的电话挂断,我又分别给华哥和雨晴打了过去,但是他们都没有接,我只好给他们发去拜年信息。
又是一个大年夜,这已是我自02年夏天逃亡出来后在外面过的第三个年了,公园里草地有些泛黄,望着远处的海湾,吹着萧瑟的冬风,别有一番苍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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