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豪被他们团团围住。
临近几个宿舍的听到动静都跑出来看热闹,不断有人幸灾乐祸地喊着:“哦吼,打架喽!打架喽!哈哈!”
他们这些喊声招来了更多看热闹的人,放眼望去,整个一层的宿舍都跑出人来,站在走廊上往这边观望。
几个人把我和小豪牢牢控制住了,刚才那全哥甩了甩一头黄毛,走到我面前,忽地扼住我的脖子:
“再说一遍!”
小豪奋力挣扎着要来帮我,他身后一人扯住他头发使劲把他往地上拽,旁边几个也抓着他手脚往地下按去。
“好好好,停,算我说错话了,我道歉,别动我兄弟!”
我看着小豪被他们按在了地上,赶紧说道。
黄毛见我如此说,松开了手,伸出手指戳着我的额头说道:
“我们是老乡会!黑你妈的黑社会!再敢乱哔哔,老子干死你!”
说完朝其他人挥了挥手。
我走过去扶起小豪、捡起我们的桶,往回走去,屁股后接二连三又被踹了好几脚。
经过每个宿舍外看热闹的人群,我们回到了609。
舍友们也听到动静都跑出在门口观望,见我们俩狼狈的样子,好几个都笑出了声。
之前跟我们说话的、瘦瘦高高的舍友拍拍我肩膀问我们道:
“没事吧?受伤没?”
“没事,没受伤。”我对他笑了笑,然后拉过小豪问道:“你受伤没?”
小豪顽皮地笑了笑:“没有,以前在老家打架习惯了,小场面、小场面!嘿嘿!”
我放下心来,跟着舍友们进了去。
刚才那舍友把我们拉到里面打牌的床边坐下,伸出手来介绍道:“我叫牛善涛,大家都叫我阿涛,贵州人,你们呢,哪的?”
我和他握了握手,说道:“我们江西的。”
旁边几个也陆续和我们打招呼,介绍了起来。
一个矮胖的叫阿斌,牙齿很黑的叫老文,其他舍友名字一下子没记太清。
阿涛和我是一个车间的,其他人都不是,估计宿舍是把各车间员工打乱安排的。
接着他们给我们介绍起宿舍的情况来。
我们厂有几万人,像这样的宿舍楼有二三十栋,每一栋每一层几乎都住满了人,但是呢,洗漱、沐浴等等的设施又不太够,大家为了争夺资源,久而久之每一栋甚至每一层都形成了不同的类似老乡会等等的组织。
每天一下班,这些人就优先占据了浴室,像我们这一栋,最多河南人、四川人,他们号称豫社团、川社团,其实就相当于河南帮、四川帮。
一二三层浴室被“四川帮”占据,四五六七层被“河南帮”占据,不是他们的成员,十点半以前很难洗到澡。
如果你是这两个省的人,买一条烟去所谓的“总部”拜一下大哥就可以加入,然后“总部”大哥会给安排直属大哥——也就是你所在那一层的大哥罩你。
如果不是这两个省的,要想加入,就得每个月买一条烟去“总部”拜山头。
这些都已经成了男员工宿舍不公开却人尽皆知的规矩了,每一栋宿舍楼的“帮派”不同,但规矩讲究大体都差不多。
我听到这,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也太“江湖”了吧!
“那我们要几点才能去洗澡?”我问道。
“去是随时可以去,只要没人赶你出来。但通常十点半以前,人家发现你不是社团成员,轻则被赶出来,重则还要被修理一顿。十点半以后他们的人都洗的差不多了,就比较不会。”牙齿黑黑的老文回答道。
矮矮胖胖的阿斌在旁边补充道:
“宿舍每一层20间,每一间是16个床位,每层都住了三百来人,而这些社团的人每层至少百八十人以上,淋浴头只有十二个,厕所蹲位十个。别说洗澡了,就是拉屎你碰上这些社团成员,也会被抢位置。”
“这么霸道!”小豪恨恨地说道。
“这不是霸道,这就是社会,老弟!你学校刚出来吧?”
我们不再说话,失落地躺回了自己床上。
我心里盘算了下,这么说来的话,排队洗澡洗衣服那些,大概要到12点才能睡,早上7:30就要到车间门口集合开早会,扣去穿衣洗漱、早餐和路程时间,估计6:30就得起床,这睡眠时间挺短的,中午又没有休息,长此以往,估计会很难受。
这时有几个舍友洗完澡回来了,其中一个斯斯文文的过来发烟给我们,我接过烟,下去跟他一起抽起来。
他对我说道:“要不,我带你去603拜一下?”
“什么603?”我不解。
“603是豫社团‘总部’,老大雄哥、彪哥、全哥都住那里。”他答道,抽了口烟又说道:“刚刚我都看到了,不过我可一直在外围看着,没动手打你们呀!”
他话刚说完,另两个刚洗完澡回来的舍友也凑过来说道:
“我们也都在旁边看着,但是没办法帮你们,他们定了规矩。”
“哦…你们都是河南的?”我问道。
“不是,我安徽的,大家叫我小邱。他们俩是河南的。你们呢?”发烟给我们的舍友说道。
“嗯…我叫蓝坤,那是我弟小豪,江西人。”我指了指床上躺着正侧过来看向他们的小豪介绍道,接着又问小邱道:“你加入他们了?”
“对,你需要的话,我带你过去,每个月发工资了给他们送一条一百以上的烟就行。”
“不,不用。”我拒绝道,我从心底里厌恶这些团团伙伙,更不屑这些仗势欺人的行径,这也不禁让我想起陈剑龙他们。
小邱看我有些抵触,不再说这个。
抽完烟后,又回来三个舍友,看样子也是刚洗完澡。小邱跟我说,他们三个是四川人,在一二三楼的浴室洗澡。
这时阿涛他们脱了衣服、拿着桶出来了,对我说道:
“走,我们洗澡去。”
我和小豪赶紧跟着他们去浴室。
和我心里预想的差不多,此时的浴室,人比之前更多,应该都是两大社团之外的人。
我心里很纳闷,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人数占多数还要被人数少的两个社团压制。
明明只要有人敢于反抗这些不公平的规矩,再团结起热爱公平正义的大多数人,就丝毫不用畏惧这些帮派、团伙,甚至不少人为了得到所谓的“照顾”还每个月向他们“进贡”。
这简直跟旧中国清朝末期时,我们泱泱大国、四万万民众会被区区几个撮尔小国欺压的情形一模一样。几十上百年过去了,鲁迅先生等等学者大家也写了那么多唤醒灵魂的文章,可如今人性还是如此,这真是不得不令人感到悲哀。
此时我不会知道,我这个想法,会为我日后带去何其之多的麻烦……
排队洗完澡后,已经十一点半了,我实在很困,再加上我所在的B班这周是白班,就先睡了。小豪是A班,明天上夜班,他去洗我们俩的衣服,后面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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