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英和夏莹正在屋里说话,忽听得门外廉闵呼唤马拉的声音。凤英不禁乐道:“今儿可都来了。我出去瞧瞧。”说着便出了屋子,然后寻声绕过一个花园,她便见着廉闵带着一个们蒙着白色面纱的异域女子,那姑娘一头棕色头发在头上打了一个别样的发髻,却是被哨兵拦住了。马拉已上前挥手让他们放行。凤英见着忙从后面紧跟上去。这时她仔细观赏那女子。见她头上饰有染红的羽毛饰物,看去很女孩子气。她半遮的脸庞像煮熟的刚去壳的鸡蛋一样又白又嫩。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格外别致,面料考究,色彩斑斓。梅红色长外套,上面刺着别致的金线图案。外套腰部紧束,可显出她婀娜的姿态。她的脚上蹬着暗红长筒皮靴。上面也刺有纹绣,上面溅着一层白雪。这样的姑娘走在这漫天的雪地里很是扎眼。在她的相比下,廉闵的穿着便显得寒酸多了,黄色毛衣外套一件白裘大衣。上翻起的高领,将她一整个儿裹的严实。
廉闵带着姑娘上前来高兴地向马拉和凤英介绍道:“这是我的学生玛尔雅。是苏丹姑娘。她给我说她很仰慕大哥,早想拜会大哥,今儿我便带她来见见大哥。”马拉听着很是高兴地向客人问好。而廉闵看凤英时,却见她直不满地白了她一眼,她便忙低下头去。显然她觉出了三姐对她的唐突行为有所不满。
那女子走到马拉面前,便屈臂深深地躬身道:“尊敬的马拉先生,能见到您真是荣幸。”她的异常尊敬之举让马拉一时惶恐不已,也忙学着她的样还礼问好。然后她便细瞧眼前半遮面纱的神秘姑娘。姑娘也用热烈的目光迎接马拉,一点也不躲避,马拉从她眼神中观出虽然她可能她内心羞涩而激动,但因为某种高傲而高贵的气质使她必须直面而不回避眼前的人儿。这让姑娘炽热的眼神里形成了一团雾。马拉竟瞬间为她的眼神所迷醉。再加之她的神秘感,让马拉一时竟看的呆了。凤英在旁见着马拉的目光,不由生气地碰了他一下,马拉这才恍悟过来,直不好意思起来。面前的姑娘却仍是举止有节,礼貌地予马拉微微一笑。马拉这方将旁边的凤英介绍给面前的姑娘认识。之后便请客人入屋。在门口处见着夏莹。马拉便将妻子又向姑娘做了介绍。姑娘便以与马拉一样的礼节向夏莹施礼。相见后她便很感兴趣地仔细地观察了面前的夏莹,似乎没看到她预期的结果。然后大家便一起入屋。
进得屋里,突然暖和,廉闵便将外套脱了。玛尔雅也解了腰带,脱了外套露出另一半行头,竟是世间难存几件的印度生毛虫细绒布料做的白里黄外饰边的一身。显得既高雅又华贵。在她脱衣服时,夏莹以地主之谊来接她的外套以示热情好客之意。那女子竟也扬手与夏莹。其举止如一个高傲公主。这不意间的举止直让众人惊异不已。夏莹也无恼意,只觉眼前姑娘着实仪态万方。
马拉让她就桌边椅子坐下。夏莹便为客上茶来。那女子微微恭敬点头致谢。然后面对马拉摘下面纱。立刻一个绝代佳人的脸便呈现出来。这一切礼仪性的举止都做的恰到好处。显然是历经熏陶方才展现出来的。马拉通过对他接触过的国外达官显贵所表现出举止判断眼前女子仪态不止是高度教养的贵族少女的表现。其举止间流露出至高无上的尊严让马拉觉得她的身世一定不同凡响。这次马拉虽对少女目视良久,但也只是礼节性的欣赏,并没出现泛呆发傻性的失礼的一幕来。
马拉未对少女的身世追根究底。只是见姑娘随手放在桌子上的几本书问道:“能看看吗?”姑娘点头。马拉小心拿过少女放在桌头的书一一看过。一本《新经济学概论》。一本《经济数学》。一本《现代成语词典》。还有一本《古诗词曲集萃》。马拉看一本,抬头冲女子笑一下。看毕后微笑道:“姑娘在修经济学?”
玛尔雅向马拉微微一笑道:“也修学汉语。”马拉见那书上“玛尔雅”三个字写的工整秀气。直夸她的汉写的好。玛尔雅点头道:“我非常喜欢中国的书法,尤其是毛笔书法。常写可以陶冶性情。先生的作品,玛尔雅更是视若珍宝,可惜仅存一幅《满江红》,再不能更多寻觅了。”
旁边廉闵听着直笑道:“小姑娘,那可是我大哥最得意的一幅字画,专送了黄明仁老教授。因老教授乃书画届久负盛名的泰斗。当初我大哥只说他的其他作品是再不配送老教授的。老教授对他的那幅作品也是非常珍爱。怎么就对你小丫头割爱了呢?”
姑娘冲廉闵笑道:“廉老师所言不错,为求此画的确很是波折,得来实属不易。”
廉闵笑道:“一定花了大价钱了吧。”
玛尔雅微笑道:“蒙黄老见爱,割爱相赠,心下万分感激。”
众人听着直惊讶于眼前女子竟如此的不简单。
马拉一笑道:“看来姑娘很是喜欢中国文化。”少女点头道:“是的,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中华诗词,清新优美。人们的感情含虚细腻。尤其是情景交融的诗句更是写的非常美妙,读来让人回味无穷。其句子结构更是绝妙精伦,其艺术之高超是其他民族诗文所难望其项背的。”
马拉听罢笑道:“先辈所创辉煌灿烂的文化的确令我华夏子孙万分骄傲,同时也令我等后辈动笔墨时汗颜羞愧不已。不知姑娘能否吟诵一首?”
少女思想一阵,便稍低垂眼慢慢吟道:“枯藤老树灰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少女吟的动情之至,直是惊动四座。马拉见着她异常伤感,便低头关切地轻声问道:“姑娘想家了?”
女孩泪花四溅地道:“国破家亡,何来想念?”
众人听着更是吃了一惊。
马拉正要对她安慰一番,姑娘却立刻坚强地止住泪,露出笑脸对马拉表示出不好意思的神情。马拉向她道歉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勾起姑娘的伤心事。”
姑娘一笑道:“能与先生对坐谈心,抒发情怀。玛尔雅开心不已。”
马拉听着一时倍感亲切,便伸手握住姑娘的手以示安慰。但又想着对方表现是那么尊贵,便觉有所冒犯,却又忙缩回了手。姑娘家也忙缩了手。却并未表现出反感之情,却是不由红了脸。马拉忙指着炕桌上的国际象棋问道:“姑娘会下象棋吗?”姑娘忙点点头。马拉便对近身的廉闵笑道:“小妹,帮着取过来。”廉闵便取来相棋。夏莹与凤英也便帮着将棋摆好。然后一起围上前观他们下棋。夏莹在旁只管为客人添茶倒水。马拉忙饮几口茶正要相请姑娘先下,却见姑娘站起身来。马拉不禁笑道:“姑娘要行方便吗?”玛尔雅道:“中国不是有句话叫端茶送客吗?”众人一听直笑起来。
夏莹按下玛尔雅笑道:“姑娘好多心,这话早不合时宜了。”然后她指着马拉道:“对他更不合适。因为他是个水牛肚子。一会儿的离不得水。要如姑娘所言,早没人理他了。姑娘不用拘谨,只管开心地玩。他如今闲人一个,有的时间。”玛尔雅观众女士万分亲切。马拉又温文尔雅。便也稍加放松,但仍端坐工整,只比先前显愉悦了许多。于是便在下棋之间问道:“先生做市长也不大显得繁忙。”夏莹帮玛尔雅换上一杯热茶笑道:“姑娘到来之时,他已辞去市长之职了。否则早就没影的连我都找不着了,姑娘哪能见着。”玛尔雅听着不禁惊讶道:“先生治国有方,很短时间便可让国家繁荣昌盛,如今正是大展鸿图之时,却为何又辞而不就了呢?”
马拉一笑道:“江山有待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使命即已完成,便留机会与他人,又何苦久居又受累,大大的不还算啊。”说着直笑起来。面前姑娘心里仍是不明白马拉所言,但也不好相问了。便一心的与马拉下棋。
到中局时,棋势全面展开,女孩下的格外专注,下的也非常精彩。马拉在走其中一步棋时,身后观局的廉闵忙“嗳”地唤了一声。马拉回头拍拍她的手道:“观棋不语。”凤英和夏莹同时会意地一笑。
接下来的结果表明,马拉的那一步确实是失误的。但并没有满盘皆输,而终成和局。此盘棋下的时间约有两小时左右。马拉很是欣赏姑娘的认真专注的神态。女孩也为有如此结局而万分高兴。马拉对她的棋艺大嘉称赞了一番后道:“姑娘聪颖惠质,做事专注认真,如此精神研读学问,它日定有大成。”玛尔雅微笑道:“承蒙先生夸奖,玛尔雅此次来到中国,实是打心底里仰慕华夏文化之源远流长,今日的成就更是令世人叹为观止。先生自是功不可没。今日与先生结识,见先生果然的温文迩雅,风流倜傥,您周围之人也是个个气度不凡。玛尔雅打心底里愈加敬慕。”马拉听着忙摆手道:“马拉是个粗鄙的混世魔王,蒙身边几位妹妹错爱,鼎力扶持,方不被世人沦落了。她们才是真正的当今精英。”
凤英在旁听着冷笑道:“好好地说话,拉扯我们做什么!”
马拉一笑,接着道:“要了解中国人的精神,看这些诗赋即可知其一二。若要深刻体会中国人的灵魂,就需得看戏剧。那些剧目有些流传数百年,其中汇集几千年的历史人文精神。它们代表着我们中华文化艺术的最高成就。它们最为鲜活,最为生动地表现了中国人的内心情感。姑娘如今即能诵诗,想着也能看戏了。过几日便是家中母亲大人的六十八岁大寿。我欲设一戏台,请几位名角,挑几个好段子以招待亲朋好友。到时姑娘若有空闲,也请姑娘前来欣赏一翻。”
玛尔雅听着正要高兴,凤英在旁直嗔道:“还不收敛些,已有人花钱要你的性命,你还想让家人为你带灾不成?”夏莹和廉闵听着直是吃惊不小。玛尔雅也直惊异地问道:“先生结了仇家了吗?”凤英道:“他惹的仇气可大了。半个世界都在痛恨他。”玛尔雅则道:“时代潮流,不容复逆,也怨不到先生身上,何苦做这下作之事?即使杀死了先生,世界也永远回不到过去了。”众姊妹听着小姑娘的话直惊异不已。凤英上前抚着她的背笑道:“难得玛尔雅小姐有如此见识。也感谢你的仗义直言。只可惜有些失去自家小王国的人总是要将仇气撒一撒,你说不找他出气找谁啊?”
玛尔雅听了凤英的话后便一直地显出不安来。马拉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而后玛尔雅便起身对马拉道:“多谢先生今日接见,玛尔雅不胜感激!讨扰已久,玛尔雅这相告辞了。”说着便重新用面纱掩上她美丽的脸庞,穿戴好外衣就要离去。马拉也不强留,起身相送姑娘出门并笑道:“今儿却也难得,若不是丢了那‘缚腰绳’,今儿也就抽不出空来与姑娘说话了。看来还是不做官的好。”玛尔雅直惊异地问马拉何为“缚腰绳”。马拉直笑道:“就是做官不得自由,就像被绳子绑着一样。”玛尔雅听着直乐起来。这也是她在众人面前第一次开怀地笑。这时大家才发现她的笑声如银铃般好听。
马拉的众妹妹在马拉和玛尔雅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玛尔雅趁机靠近马拉身边若显亲近地低声问道:“冒昧相问,先生辞官,可是因为刺客之事吗?”马拉听着直呵呵地笑道:“中国有句古话,叫:‘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怕着他们何来。”说罢又直笑起来。
马拉相送玛尔雅一直出了园子,那辆马车一直等候在那里。马拉将她送到车前,很有礼貌地托扶姑娘上车。玛尔雅若显激动地但仍很幽雅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向马拉身后的众女子挥手后,便入车离去了。
玛尔雅离去后,廉闵却是最先上前来直挽住马拉的胳膊肘儿道:“她可总算去了。”身后的夏莹和凤英听着直笑起来。凤英上前来摸着廉闵的头笑道:“人是你招来的,怎么反而想让人家早走呢?”廉闵听着直红了脸却是说不上话来。夏莹在旁呵呵笑道:“没见丫头一直地挨着大哥勾着他的胳膊不放,生怕被那姑娘勾跑了似的。”廉闵急红了脸道:“我是替姐姐担心啊。阿拉伯女子的面纱只有在面对心爱男子时才会揭下来的。这可是玛尔雅亲口对我说的。”马拉一笑道:“小妹别说笑了,我看那姑娘像个王室公主。”廉闵正要着急争辩,却突然叫道:“她会不会就是被买通的刺客,今日故意向大哥展示美人计,以讨好大哥,以后好见机行刺。否则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芳心暗许的。”旁边凤英和夏莹听着笑的更响了。马拉更是喜欢地搂住她的肩膀头笑道:“还有谁比我家小妹更美丽动人且可人的呢。若给大哥施美人计,别人都不成,收买小妹是最合适的了。”廉闵被马拉逗得羞恼不已,直打开他的手,红着脸躲到夏莹身边,拉扯着她急道:“姐姐倒是管管大哥,让他这样胡说八道。”夏莹直笑着拉她一边入屋一边道:“好了。好了。我们不理会他了。”凤英也跟上前,回头却见马拉仍望着玛尔雅离去的地方。她不禁懊恼地道:“真是舍不得了!”马拉摇头笑道:“玛尔雅小姐临行时神情略显一急,却像是有未尽之言。”凤英一笑道:“大哥真是个细致之人。人家那么喜欢大哥的字画,大哥也不送人家一幅。”马拉听了直拍了一下脑门责怪道:“对了,对了,竟不解美人之意,还是三妹有心。”而凤英却是早已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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