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咬唇，蹲下身问他：“程程，你爷爷有没有留给你什么东西？”
程程满脸懵懂。
但他是个聪明又乖巧的孩子，听到我的话以后努力回忆了片刻，说：“爷爷好像一直拿着一个小本本，说里面的东西都是给我的……”
小本本……
存折？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摸摸程程的头，告诉他：“能把那个小本本拿出来吗？有了那个小本本，你可能就不用去孤儿院了。”
程程自然没办法自己去银行取钱，自己完成一切，他爷爷留给他的钱估计也不足以支撑他找一个人照顾他。
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照顾他。
虽然平时学习很忙，在我父母手底下讨生活也不容易……
但是，人总是这样的，即使身处困境，也想要伸出手帮助比自己更可怜的人。
我不敢把他独自一个人放在破旧的老房子里，在天色较晚以后，就悄悄带着他回了家，想把他暂时藏在我房间里。
“到时候你小心一点，偷偷溜进来。”我叮嘱他。
他点点头，稚嫩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我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开始想之后要怎么办……算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没想到我父母居然在客厅等着我。
他们对我一向不太在意，之前把我打狠了，我也跑出去过。
他们从来不在意，甚至我半夜饥寒交迫地回来，都会发现门紧紧地锁着，而我只能在门外蜷缩着到第二天，等着他们起床。
还会再次被他们拳脚相加。
所以我才会觉得让程程偷偷跑进来是有可能的——毕竟，这个时间点其他三个人应该都和和美美地挤在一起看电视剧，不会注意到我。
在父母的目光下，我僵住了，内心前所未有地恐惧。
倒是不害怕被揍，反正被打多了，他们也不会在我身上留下太明显、太可怖的伤痕。
也不会打死我……
虽然很疼……
但我害怕的是，程程会被怎么样？
我可不想没帮到这个可怜的孩子，反而害了他！
“你是不是带着那个小崽子呢？”父亲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张嘴还能闻到些许酒气。
我一个哆嗦：“没有……”
“小贱蹄子还学会撒谎了！”父亲一怒，我吓得差点想回头跑出门。
“行了。”母亲居然跑出来做了和事佬，责怪地看了父亲一眼，对我挤出一个笑容。
母亲不常对我笑，那种慈母的笑容只会出现在她面对我弟弟的时候。
所以这个笑容，怎么看怎么扭曲。
“念念呀，我们改主意了。养着那个谁也可以。反正他有自己的屋子，平时送口饭过去就行。上学也不用管，反正是公立学校……”母亲说。
我怀疑地看着她。
事实确实是如此，程程根本不是那么大一个负担。
养孩子幸苦是在爱孩子、给他最好的资源，最好的一切的基础上，就像我的父母对我的弟弟。
但要是像养我这样养孩子，给伙食费都扣扣嗖嗖，那其实一切都变得轻松起来。
不用操心学习，不用操心身心健康，不用操心未来，甚至连生病了都可以让他自生自灭……
这和养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
甚至不如养一只名贵一点的宠物。
可是就是没有人愿意施舍这一点善心，管一管这个可怜的小孩。
我倒不至于去批判这些人冷漠狠心，人总是为自己考虑的，但我绝对不相信，我的父母会是这么好心的人。
这么好心，怎么可能对一个无辜幼小的孩子动手呢？
“只是……我们听说了，他爷爷留下了点钱。”母亲话锋一转，“我们都愿意养着他了，要点抚养费总行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一咬牙：“不行，那是他爷爷留给他的……”
要是把这钱给我父母，他们一定会吞掉大部分。
至于剩下那部分会不会用来照顾程程，要看心情。
我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给你脸了是吧？”父亲的酒本来就没有醒透，听到这句话怒火“噌”地一下涌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面前，扬起手掌，想要对我动手。
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
在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身上发泄无用的怒火。
我没有躲，只是紧紧闭上了双眼。
因为我知道，躲是没有用的。这是他们的地盘，躲避只会被弄回来，迎接更加可怕的狂风暴雨。
但是那巴掌没有落下来。
因为程程闯了进来，小小的身躯挡在我面前，扬起的小脸上满是倔强：“叔叔，你不要打妈妈，我，我把钱给你。”
我：“？”
等等，你叫他叔叔，叫我妈妈？
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我都说了别这么叫我！”
即使是时机不对，我还是有些崩溃地说出了这句话。
父亲可管不了这么多，和母亲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了精光。
“好呀，你放心吧，叔叔会照顾好你的。”父亲蹲下身，摸摸程程的头，满脸“慈爱”。
我被这慈爱吓得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一天，我父母让程程留在了家里，还贴心地为他加了碗筷和被铺。
程程终究只是个小孩子，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能吃上一口热乎饭，情绪一下子软化下来。
我看着他，心里却忧心忡忡。
果然，没过多久，拿到钱的父母就变了一副脸，要把程程赶到之前和爷爷的老屋子里面去住。
他们说：“就给了这么一点钱，还想住在我们家？给你点饭吃都算好的了！”
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和他们争论，结果自然是没人搭理我。
当我想要继续据理力争，起码把这孩子留在身边，照料他的时候，这个乖巧的小男孩拽住了我的衣角。
“没关系的，妈妈。我自己可以好好照顾自己，只要你来看我就好了。”他认真地说。
“而且你要上学，平时我待在这里和待在老房子里也没什么区别。甚至在这里也……对吧，妈妈？”
我承认，这孩子把我说服了。
但我忍不住发出了来自灵魂的质疑：“你也知道我要上学，那怎么还非叫我妈妈？！”
这是能上法制纪录片的你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