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铅灰,云层厚重,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的沉重。
大雪如约而至,纷纷扬扬,如同天地间最纯净的精灵,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南越。
雪中的一抹玄色身影,显得尤为突出,雪花飘落在她的发梢、眉梢,她却浑然不觉,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王公公在一旁心疼的望着陛下,终究还是没忍住,“陛下,外面雪大,北景皇后刚刚差人送来了鱼羹,一会就要凉了。”
“三年了。”
似是在与王公公说,又似是在自喃,“孤的脸还能坚持几个三年。”
这是南越下雪的第四个年头,第一次下雪时,紫幽还在自己的身边,欢声笑语,留下了美好的回忆。然而时光荏苒,转眼间三年已过,只留下她独自面对这漫天的飞雪。
那个曾与自己并肩看雪的神明……
归期无望。
王公公作为女帝的身边人,是极少数知道神女离去的人,这三年陛下对神女的思念全被他看在眼里,起初还以为是为神女离去而感伤,后来发现,女帝好像有自己的私心。
一句话便能定人生死的女帝,此刻竟然担忧起了自己的容貌,这让王公公更加心疼,“陛下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出头,还早,还早呢。”
早么?
若是紫幽再过十个三年才回来,那时的自己,还配出现在她面前么?
她记得紫幽喜欢的是自己这张脸,可是……
自己不是神,容貌会有衰老的那一天,若是这张脸不能在吸引到紫幽了,她是不是就失去了在她身旁的资格。
南晚星的手拂过自己的脸部轮廓,她没有多少个三年可以等了,紫幽再不回来,她真的就要没资格出现了。
南晚星在默默许愿,这个愿望她许了三年。
王公公将对方的情绪尽收眼底,能让陛下露出如此自卑的神情,一定又是跟神女有关,他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她俩真是……
“王公公,你说初雪许的愿望多久能实现?”
“这个,老奴不知道,心诚则灵,早晚会实现的。”
南晚星目光深邃的望向远方,希望那位神明还能记得自己。
这场大雪仿佛是一个契机,让人在寒冷的冬日里回忆起那些温暖的日子,坐在云层边上的紫幽,嘴角有了些弧度,又下雪了,小星星一定很开心吧。
“闷葫芦,喝汤了。”
黑蛋弱小的身躯,顶着好大一碗汤来到紫幽面前,“快点喝!喝完小爷还要去还碗呢。”
紫幽熟练的接过,一看就像是不知道做过多少回的样子。
黑蛋在一旁撅着嘴,等着对方喝完。
这三年,紫幽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它帮不了对方,但跟紫幽看戏看的久了,它也学着人类的方式,在云朵随机到野外时,它便每天去人间偷汤给她喝。
之前没觉得麻烦,然而紫幽在知道后,一定要求它把碗还回去,让黑蛋一度很郁闷。
紫幽喝完自然的将碗放到黑蛋的头顶,“又是辛苦你的一天。”
黑蛋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语气不是很好的说道:“躺着别说话了。”
身形一晃就不见了。
紫幽对此事好像习以为常,挑了挑眉就抱着雪人躺下了,等黑蛋回来后,看到对方确实没出幺蛾子,语气稍有缓和。
“这三年咱们都将人间的戏曲看遍了,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好像没有乐子了。”紫幽眼睛转了转,“沉睡吧。”
本来想对她好点的黑蛋,听到对方说的话,马上就炸毛了,“小爷拿汤养了你三年,你就这么对小爷?”
它站到紫幽的耳边,“你想死么!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别那么大声,吾耳朵又不聋。”
对方满脸不在乎的样子,让黑蛋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又准备抛下小爷,这次的期限是不是永远!”
紫幽没说话,它以为对方这是默认的样子,眼中有些喷火,“你只要示个弱,我们便可以回家了。”
紫幽本来有些温度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淡漠,“那不是家!吾绝不会向天道示弱。”
“再不示弱你就要死了。”黑蛋大喝道:“为什么你之前对那几个人类演戏时,可以示弱,在天道那就不行?”
紫幽不语,黑蛋也颇感无力,它软化了语气,“要不我们把碎片吸收了,你跟它打一架。”
“吾不想打架,只想看它毁灭。”
“你的身体,在不动用能量的前提下,最多还能再撑两年,不吸收碎片,你根本看不到它结局。”
紫幽不以为意,“反正吾死后,它也撑不了多久,前后脚的事,不急。”
黑蛋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紫幽这么恨天道,想来那枚碎片是不会吸收了。
它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紫幽,以后就要看不到她了,天道也存活不了多久,细细想来,这样也不错,最终,归宿都是一样的,也算是在一起了吧。
它平静了下来,但是就这样放过紫幽,可不是它的风格,它一点点挪到雪人的边上,趁着紫幽虚弱,感知能力大幅度下降,轻轻的爬上了雪人的身体。
紫幽的手拂过雪人的头部时,毛茸茸的触感,让她瞳孔有了变化。
她咬牙切齿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黑!蛋!下!去!”
感受到对方情绪波动有些大,它滚了一圈就遛下去了,“你这么在乎这个雪人,它主人可是对你弃如敝履呢!”
“她没有!”
“没有么?”黑蛋有些为她鸣不平,“那她为何回避你,为何会把你送她的玉牌转赠他人,你欺负别人的时候不是很嚣张么,怎么?到了她那你就下不去手了?”
紫幽的手指蜷了蜷,那股怒意被她压了下来,她知道这是黑蛋在为自己委屈,她不想跟它吵,意念一动,便来到了人间。
黑蛋说着话便见对方的身影直奔人间,它有些后悔说话那么冲了,这下好像真的把人气着了。
它赶忙追了下去,千万,千万不能动用能量啊。
这是第一次它觉得自己嘴这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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