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一个多小时的轮番轰炸中,马桥宅阵地彻底沦为焦土。
终于——
鬼子的远程炮击结束了。
阵地被炮弹轰炸得完全变了样,就像是被犁过一遍似的。
纵横交错的战壕中,到处都是残破的肢体。
随风蔓延的浓烟中,刘天民背着夏禹快速的朝后方阵地撤退。
“团长,团长…”
就在这时,李二牛从一处掩体中跑出来,指着刘天民身后大声喊道:“铁疙瘩,鬼子的铁疙瘩!”
闻言,刘天民猛地停下脚步,同时回头望去。
这一看,他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绝望。
只见他视线前方,密密麻麻的鬼子步兵跟在十几辆坦克后面朝马桥宅阵地缓缓推进。
很显然,鬼子之前突然撤退并进行远程炮击,为的就是等坦克赶过来支援。
“RNM!”
看着缓缓推进的铁疙瘩,刘天民愤怒的大骂出声,旋即将夏禹放下来放到李二牛身前,赤红着眼命令道:“带他去后方阵地。”
说完,刘天民拔出腰间的配枪就跑向另一条战壕。
“活着的,还有一口气的,还能爬的,带上所有手榴弹给我跟走!”
随着刘天民的声音响起,藏身在战壕猫洞之中的士兵纷纷爬出来紧随其后。
不一会儿时间,就有数十人跟着刘天民朝着坦克方向快速靠近。
李二牛不敢怠慢,弯腰将夏禹背起就朝后方阵地跑去。
夏禹并没有昏过去,只是被炮弹爆炸后的冲击波震得暂时性的失了聪。
不过,他虽然没有昏过去,却因为身受重伤而昏昏沉沉的,好几次想要开口也都无法发出声音。
“夏禹,你给给老子挺住了!你可别死在我前头啊,团长说了,你的命比我们金贵!”
背着夏禹的李二牛使出全身力气顺着战壕朝着后方阵地奔袭而去。
“二牛…”
听到李二牛再次说出自己的命比他们金贵,夏禹再也忍不住,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别…别再说这样的话!我…真的不是学生!我和你们一样…是…军人!”
使出最后一点力气说出心底最想说的话后,夏禹再也支撑不住,趴在李二牛肩上就昏了过去。
马桥宅后方阵地就是太仓,虽然太仓镇中有川26师2团一千余人以及其他几支兄弟部队,但鬼子的飞机早就对镇子里的建筑进行了数次轰炸,几乎所有房屋都在轰炸中毁于一旦,留守此处的士兵只能在残垣断壁中设防。
李二牛的速度很快,背着夏禹从前线阵地撤下来的他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跑进了太仓镇。
“二牛兄弟,前面顶不住了吗?”
李二牛刚冲进一栋被炸去了半截的楼房里,两名士兵就迎上来将夏禹接过去。紧接着,两名医护兵也及时跑过来抬着担架将夏禹带走了!
“鬼子出动了坦克!”
目送夏禹被担架抬走后,李二牛看向来到身前的两名战友,喘着粗气道:“二娃,你帮我看好刚抬走的那个学生兵!”
“学生兵?”怀抱着一把中正步枪的二娃愣了愣,“哪里来的?”
“我只知道他叫夏禹!”李二牛摇了摇头,旋即将身上仅剩的两颗手榴弹取下来,并顺手将二娃身上的手榴弹抢过去全部捆在一起。
“你拿我的手榴弹做啥子?”二娃有些懵。
“快帮我绑上!”李二牛将捆在一起的手榴弹提起来放到背后,“我去炸坦克!”
闻言,二娃瞳孔微微一缩,旋即沉默着帮李二牛将手榴弹绑上。
将导火线紧握在手里后,李二牛头也不回的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跑出去的身影,二娃再也忍不住,出声喊道:“二牛…”
“有屁快放!”李二牛转身看了过来。
二娃欲言又止了几次最终还是没发出声音,只是默默的举手向李二牛敬了一个军礼。
见于此,李二牛咧嘴露出有些发黄的牙齿,“走了!”
扔下这两个字,李二牛放开速度就朝前线阵地返回,留给二娃一道悲壮而决绝的身影!
和阵地上的惨烈不同,此时的救护所里到处都是身受重伤的士兵,在医护兵的抢救包扎中,各种哀嚎惨叫此起彼伏。
针对夏禹的包扎正在进行中,两名医护兵将黏在夏禹身上的衣服剪开,当他们看到夏禹左肋以及左肩都留下两处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其中一名医护兵没有任何迟疑,拿来消毒酒精对伤口就进行消毒。
二娃走了过来。
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夏禹,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医生,他…没事吧?”
医生一遍清理着伤口一边回道:“失血过度昏过去了,伤口有些轻微感染,其他都没什么大碍!”
闻言,二娃不再出声打扰,退到一边安静的看着医生为夏禹包扎。
“这不是混到咱们团的学生兵夏禹吗?”
一名头上身上都缠着绷带的士兵一瘸一拐的来到二娃身边,看着昏迷中的夏禹,竖起大拇指赞道:“混进队伍的学生不少,但他是我见过的最猛的一个!”
站在二娃身边的同伴歪过头看向士兵,“夸张了吧!我见过的基本都是大炮一响就吓到浑身发抖的学生兵!”
二娃甩手拍了同伴脑袋一下,骂道:“你个瓜娃子连学生兵都不如呢,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时候直接被吓到尿裤子!”
“嘿嘿,大哥莫说二哥,你娃第一次不也是躲在战壕里哭爹喊娘嘛!”
闻言,二娃瞪了同伴一眼,朝身边缠着绷带的士兵问道:“这货有多猛?”
“猛得爆!昨晚的白刃战你们听说了吧,他一个人就杀了二三十个鬼子,今天伤成这样,肯定也杀了不少!”
“白刃战杀了二三十个鬼子?”二娃猝不及防的睁大眼睛,“那雀实猛,怪不得二牛……”
刚提到二牛,二娃眼神突然黯了下来。
他和李二牛不仅是同乡,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没有当兵前两人更是跟着同一个哥老官,是真正意义上的出生入死的兄弟。
虽然两人当兵后没有跟着同一个长官,更是在川内军阀内斗的时候属于敌对阵营,但每次双方交战的时候,他们都只是象征性的对着天开枪,从不将子弹打向对方。
短暂的沉默过后,二娃转身看向前线阵地,手中枪支无意识的骤然握紧。
就在这时,夏禹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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