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许愿一早就换好了夜行衣,等伍拾明睡下以后,便等在了门口。
黑夜里,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陈山停了马道:“许公子,上马车。”
听见这句话,许愿一愣,“是不是太招摇了一点?”
许愿话落,便看见马车帘被一柄玉扇挑起。
北尧端坐在马车正中,一身月牙白的长袍,袖口衣角处都是金丝勾勒的莲花,如同遗世独立的谪仙一般。
听见她的话,北尧笑了一声道:“又不是去做贼偷东西,怕什么?”
“要出城啊。”
普陀寺在城外,大约还有个十里地的距离。
而京城每日酉时便会闭城门,得等到第二日辰时才会打开。
许愿知道,北尧在城外有荣华苑,不用操心住在哪里,可前提是,他们要能出去啊……
在许愿的设想里,应该是她和北尧避开巡查的校尉,翻出去,可没想到,北尧居然准备直接坐着马车出去。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们居心不良吗?
北尧淡淡一笑,伸出手道:“不用担心,我说了,有办法。”
见此,许愿只得伸手借力,爬上了北尧的马车。
车内燃着熏香。
是檀香的味道,格外的安神。
陈山驾着马出城,许愿这才问道:“那个绣女的后代,你知道在哪里吗?”
“查清楚了。”
“这么简单?”
“大约是有天助吧。”北尧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许愿,又道:“你会心想事成的。”
追风堂出手,绝无活口。
这么多年,许文贤和许愿,是唯一的例外。
许愿是因为有他,而许文贤,便真的是有天相助。
大概是天道都觉得,不应该对一个忠臣世家如此绝情,所以,他给许家留了一线生机。
许文贤没死,隐姓埋名的活了下来。
而当年涉身在许家谋反案中的绣女后代,也活了下来。
按理来说,这种事基本上都是另杀错,不放过,如此方能高枕无忧。
可那个绣女的后代活了下来……
许愿微愣,半响,她开口道:“借你吉言。”
已经是冬季了,风有些凉。
许愿挑开车帘,看向外面。
整个城都在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前面有火光。
应该是快到城门了。
想到这里,许愿感觉自己的心都在开始砰砰砰的跳了。
京城的城门,盘查格外严格。
许愿见识过。
北尧见状,开口道:“不用担心。”
说完,他伸手拿过车帘,一一放好以后,又开口道:“万无一失的。”
许愿还想说什么,话未出口,就感觉马车停了一下。
不过片刻,又晃悠悠的动了起来。
她忍不住掀开车帘,已经有士兵在开城门了。
冷风吹了进来,整个城门处,只有这一辆马车。
许愿不由得想起先前入京城的时候,她被拦在外面,告知只有第二天辰时才可以入城。
那时候,也是这样一匹马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入城。
而那一日……
许愿回眸,看向北尧,开口问道:“你有秘密吗?”
北尧挑了挑眉,有些诧异许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他还是开口道:“自然有。”
“什么秘密?”
“拿你的秘密来换。”北尧轻轻晃着折扇,语气更加悠闲,“我这个人,不做无利的买卖。”
闻言,许愿好奇顿失,开口道:“我也不是那么好奇。”
查证各种事……
很简单的。
最简单不过了。
北尧没多失落,只笑着道:“看来你的秘密不小啊。”
“那是自然。”许愿点头。
可不是吗?
不论是罪臣之后,还是女扮男装。
哪一个拿出来,都够判她欺君之罪株连九族了。
北尧笑了笑,没再说话。
不多时,陈山“吁”了一声,停了马车。
猜想是已经到了,许愿掀开车帘,直接跳了下去。
北尧跟在她身后,倒是没有直接跳下去,而是踩在了凳子上下去。
夜里,普陀寺更加的安静。
许愿抬头看了一下“普陀寺”三个大字,而后回头问北尧道:“我们直接进去?”
“陈山带你去就是了。”
“好的。”许愿点头。
一旁,陈山栓好马以后,去敲了敲门,没几下,便有一个小僧人过来,给两个人开门。
见到是陈山,他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以后,开口道:“二位施主,随小僧来吧。”
陈山率先进去,许愿则回头看了一眼北尧以后,方才跟着一起进去。
整个普陀寺像是被重兵把守一样,十步一人。
许愿见状,低声问道:“怎么这里这么多人?我上一次来,也没瞧见这么多人。”
上一次,宋家围了普陀寺要搜查。
也只来了十几个人。
今日却明显不同,已经入了夜,还有这么多御林军在这里。
果然,如果没有人帮忙,她肯定是进不来的。
听见许愿的话,陈山低声解释道:“太后在普陀寺礼佛。”
“京城这么近,她不回宫吗?”
陈山摇头道,“太后一直如此,每到立冬时节,便会从宫里搬出来,在普陀寺住上一段时间,太后在此礼佛,京城里人人皆知,是以,皇上派了不少御林军来保护太后的安全。”
“立冬?”许愿微愣。
“没错。”
许愿微微思忖着,没有开口,跟着僧人的步子走着。
三个人穿过大殿,到了一间佛堂面前。
僧人停了下来,语气平淡:“二位,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面。”
许愿点头道:“多谢你。”
小僧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陈山握着剑,侧身而立,开口道:“许公子,我在外面等你。”
许愿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佛堂里面,并没有供着佛像,而是供了几个牌位。
佛堂正中,一个和尚跪坐着,轻轻敲着木鱼,嘴里念着佛语,一副不被外界所打扰的模样。
许愿耐心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那和尚回头,便仔细的看起了那些供奉的牌位。
牌位不多,只有三个。
北珉去世时很年轻,加之许诺为皇后守孝三年,并未纳妃。
在他死后,后宫也只有三个妃子。
那三位妃子得知北珉死讯,纷纷自刎陪葬。
许愿目光一一划过,最后停在了最前面的一个牌位上——敬惠皇后,许溪。
嘉和二年十一月十五日卒。
牌位之上,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和其他三位妃嫔一样。
许愿停了下来,她看着那一个牌位,好像突然就看见了许溪的一生。
那个贵为京城第一才女的许溪。
即便是身怀六甲,依旧为母族而奔波。
得知自己父母兄长被冤,锒铛入狱时,更是从未妥协,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是峥嵘的。
一身傲骨,从来不曾软弱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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