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之后,赵祯和赵曦留在垂拱殿内殿,继续埋头批着堆积如山的箚子。
赵祯翻到狄青的箚子,又联想到刚才殿中的情形,心中始终难以平静,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纠结了两盏茶后,赵祯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思绪放下手中的御笔,抬头看向身旁的赵曦,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见儿子将批完的箚子放下,他才轻声问道:“吾儿啊,为父见你近日来时常关注军事,莫非是有意兴起兵戈之事?”
赵曦闻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挺直腰板,郑重其事地回答道:“父皇,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燕云十六州一直以来都是我大宋北方的天然屏障,如若不能尽早将其收复,恐怕终有一天会被外敌长驱直入,直接威胁到我大宋的江山社稷以及万千百姓的生死存亡。”
赵曦顿了顿,接着又道:“一直以来辽人对我大宋虎视眈眈,哪怕是签订了《檀渊之盟》后,年年给他们给岁币,可他们还是对我大宋边境频频滋扰。”
“而燕云十六州便是他们南下中原的跳板,若是不尽早夺回此地,我大宋便永无宁日。”
“所以孩儿恳请爹爹,给宗和一个机会,让孩儿亲自率军出征。您知道的,孩儿从小就立志做大宋的冠军侯,立誓及冠之前,将燕云十六州重新纳入我大宋版图,还请爹爹能够成全!”
赵祯听了赵曦这番话,一向文弱的他,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豪迈之情。
然而,作为一国之君,他必须权衡现在就发动战争的利与弊,得各方面都考虑周全才行。
虽然他没有上过战场,但他深知战争的残酷与战争所带来的代价,作为一国之君,他又怎会不明白,燕云十六州对于国家安全的重要性,以及对他们大宋的意义。
想当初太祖太宗,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做了多少努力,而作为后人的他,是做梦都想完成先祖的遗愿。
沉默片刻后,赵祯闭了闭眼,缓缓开口道:"我儿所言甚是,只是此事事关我大宋国运,还需从长计议……”
宋仁宗当然想尽早将失地收复,毕竟他们大宋的疆土,比起隋唐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只是以往他们大宋在对外战争中屡战屡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对了,你不会是想学太祖爷御驾亲征吧?若你有这心思,还是立马歇了为好,我如今只有你这一个独苗苗,你要知道你可是我们大宋的希望,岂能立于危墙之下!”
赵曦可不愿意做一个窝囊皇帝,当即反驳道:“孩儿宁愿在战场杀敌,也不愿意因为一时的安危,而放弃自己的想法。”
“若我不能施展心中的抱负,那活的跟个傀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爹爹是担心我,可您别忘了,您的儿子并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您的儿子,如今可是大宋文武双全的太子殿下,就连狄青将军都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您疼孩儿,就全力的支持我,可以吗?”
看着赵祯沉默不语,赵曦再接再厉道:“您也知道,盛家大姑娘生来就不凡,自打她出生后盛家官运亨通,想来定是个有福之人。”
看着赵祯态度有些松动,赵曦再接再厉道:“若她早日成为太子妃,想来也会旺我,若您实在担心,不若让我们早日成亲,等我们成亲后,孩儿再上战场。”
赵祯是真的疼这个儿子,在他的心里,早已将大宋的江山社稷和儿子放在了同等的位置,如今儿子想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他这个做父亲的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儿子的后腿。
只是,盼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含辛茹苦的将他养大,眼看着就能成亲生子了,这孩子如今却想要去战场上搏命,这个口他是怎么也张不开。
可看着儿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里一软,不由自主的就点了点头。
赵曦可不想让自己的父亲有反悔的机会,很是厚脸皮的,将赐婚的圣旨自己写了。
本来心里还有些忧郁的赵祯,看着儿子的这个操作,什么忧郁,什么担心这会儿都被抛到了脑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儿子,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赵曦没理会被自己惊呆了的父亲,担心一会儿他感情充沛的又要落泪,写完之后,很是自觉的拿过玉玺,自顾自的就盖了上去。
挥手招来大太监,“张茂则,将这个圣旨拿去交给范大相公,让他明日和礼部交接以后,就去盛家宣旨。”
赵曦想着明年就是皇佑五年,自己就14岁了,这个年龄上战场也不会太稀奇,于是又接着补充道:“对了,给礼部说一下,让他们好好的准备,我要在入冬之前就完婚。”
“还有,给太子妃备的嫁妆,一定要比给如今圣人准备的多两三成,毕竟我娶的可是原配。且太子妃一个小小的姑娘家,还不到十岁就要嫁入皇家,已经是我们理亏,如今能做的就是再多给她一些体面。”
赵祯听了没什么反应,倒是张茂则些犹豫的看了一眼官家,不知道该不该听太子的。
赵祯当然不会有意见,儿子就要娶媳妇儿了,娶的还是一个福娃娃,他这会儿心里正美着呢,若是儿子不固执的想要去上战场,那就更好了,怎么会因为一些钱财而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看见张茂则听了太子的话,还犹犹豫豫的站在原地没动,也没生气,反而觉得他没走也好,自己还有事没吩咐呢。
“宗和,这是你这一辈子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娶亲,怎么可以如此小气。”
“你要求的时间这么赶,已经让太子妃吃亏了,如今在这嫁妆和聘礼上,我们绝不能让太子妃没了脸面。”
“你以后做事要大气一点儿,毕竟这大宋以后都是你的,太子妃以后也是板上钉钉的皇后,这般仓促已是不该,所以聘礼和嫁妆,还是比照着皇后的规格再翻上一翻才好。”
说完又看了一眼,还杵在这里没动的张茂则,没好气的道:“张茂则还不赶紧去办,还有册封的正使就让范仲淹来担任,副使就定韩琦,去吧!”
父子俩见张茂则出去后,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笑了起来。
“爹爹,我马上就要成亲了,再住在大庆宫就有些不妥了,毕竟那是您的住所,我和太子妃住进去像怎么回事。”
赵祯当然也想到了,只是有些舍不得儿子,虽然搬出去以后也可以经常见到,可那哪里有住在一个宫殿方便。
只是规矩如此,纵使再怎么不舍,赵祯还是同意了儿子搬出去的要求。
赵祯:“东宫还是有些太小了,住你一个都不太宽敞,更何况还有太子妃。”
“你也知道太子妃生来就是个有福气的,将来的子嗣肯定不会少,总不能到时候让我的孙儿们挤在一起,所以你的东宫还是重新修一个为好。”
赵曦听了有些犹豫,自己的父亲为了不劳民伤财,哪怕皇宫狭小,也没想着去修。自己如今还只是个太子,就如此大兴土木,着实是有些不好看。
且自己还想着明年去攻打契丹,国库本来就不太充裕,这会儿为了一己之私,再去耗费自己的打仗钱,说什么他也不会同意的。
于是对赵祯道:“我知道父亲是疼我,才想要重新修东宫 ,可眼看着我就要去带兵打仗了,这钱呀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反正我和太子妃都还小,子嗣的事儿也不急,不若先让我将钱拿着去打仗,等拿回燕云十六州以后,再修也不迟。”
赵祯一想也是,若自己的儿子真的能够在五年之内拿下燕云十六州,就说明他已经有了独挡一面的本事,到时候自己再将皇位传给他,自己孙儿以后的住处也能宽敞些。
不得不说,赵祯以前因为想要儿子都快想疯魔了,因为他真的是有皇位需要儿子继承,所以直接进化成了儿子控。
如今儿子快要成亲了,又开始想没影儿的孙子,不用想也知道,以后定然也会是个孙子控,宸兰还没有成亲,以后带孩子的人都不用愁了。
“那就先按你说的办,好了这儿不用你忙活了,你马上也是要大婚的人了,还是先去准备准备吧。”
赵曦本来就不喜欢批这些长篇大论的请安折子,能留在这里帮忙,也是不想让自己的父亲太累,既然父亲都发话了,他也确实有事要忙,因此很快就离开了。
离开垂拱殿,赵曦先去找了一趟狄青,肯定了一番早上的“意外”,又将明年的计划说与他,让他联系英国公,早早的做好准备,便去了“荒废”已久的东宫。
且不提礼部接到皇命之后如临大敌般地焦头烂额、和头疼,也不提曹皇后得知这个消息后的不满,以及高韬韬所在的高家的嫉恨。单说第二天迎来天使的盛家,则是另一番景象……
“王者握符御宇,继体守文。保于万方,允资外辅;率乎六列,实藉中闱。是以涂山之兴,协禹功而弥远;有莘之娶,赞汤祚以滋昌。朕受命昊穹,居尊夷夏。念长秋之虚位,览上宰之敷言,且曰皇王之猷,必端天地之本。明《关雎》之风化,美《螽斯》之众多。欲正邦基,在求德阀。询于壸范,敦此人伦。诞告彤庭,庸彰懿烁。赠御史中丞之嫡长女,盛氏宸兰,生于书香之族,教自公宫。眷承天之福祉,着元勋于庙祀。庆流令淑,望蔼高华。而性禀柔闲,体含仁厚,授图史以自览,节环佩而有容。宜登金屋之荣,用表玉衣之瑞。袆褕无阙,龟筮协从。于戏!立后之规,建国所系,上承宗鹢之重,内凭辅佐之勤。思进贤才,以昭阴教。修纮紞而隆礼,执圭瓒而训恭,肃奉徽章,钦惟永命。可立为太子妃。所陈嘉会,仍俟吉辰,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没找到宋朝册封太子妃的,就先借用一下册封曹皇后的)
盛宏当初在泉州接到宫中赐给宸兰的嬷嬷后,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本以为自己会手足无措,没想到真到这个时候,他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范仲淹和韩琦没想到,这个盛宏竟然如此沉稳,赞赏的点了点头,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不愧是要和官家做亲家的人,家中的教养着实不错”。
他们哪里知道,此刻盛家除了宸兰是真的淡定,其他的人,包括老太太,这会儿其实还都没有反应过来呢,之所以礼数周全,其实全赖平日里陈嬷嬷和李嬷嬷的教导。
完旨后,盛宏谢过两位大相公,这才带着府里晕乎乎的众人一起进了寿安堂。
“我的天爷啊,我家宸兰竟然成了太子妃,我这是不是在做梦。”王大娘子下意识的掐了一下站在旁边的林小娘,直到听到痛呼声,这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林噙霜此刻又是嫉妒,又是委屈,泪水第一次没有在自己控制好的时候落下,不过还是哭的很美的看着盛宏。
盛宏这会儿哪有时间看她,就算看到了大娘子掐她,以前也不会说什么,而现在那就更不可能说了。
老太太一直念着佛,虽然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可接到圣旨的这一刻,心里甭提有多开心了。因为她此时想着,娘家人会不会因为孙女儿的争气,重新接纳她。
其他人此刻也喜气洋洋,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哪怕他们没想着利用宸兰太子妃的身份作威作福,可只要他们以后争气,有了宸兰的关系,以后不管是婚嫁,还是前程都不会有太大的阻碍,别的不说,至少功劳是没人敢抢了。
不同于家人们的欢喜,宸兰此刻却有些纳闷儿,要知道她十岁的生辰还没过呢,怎的宫中就这样急切。
她可没忘记,刚才一起来的张中官可是说了,这婚事儿订到了重阳节,要她们早早做准备呢。
老太太激动过后,看见宸兰心事重重,不由的问道:“宸兰这事儿是有哪里不对的吗?”
宸兰点了点头,道:“刚才张中官说,婚事定在了重阳节,这时间委实有些太赶了,孙女儿心里有些不踏实。”
宸兰的话,将众人拉回了现实,纷纷开始在心里面猜测,今天这事儿的原由。
王若弗突然语出惊人的道:“莫不是太子殿下有疾,知道宸兰有福气,想让我的宸儿去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