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聂辰顶着庄青鱼的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庄青鱼魂魄归位,聂辰从她体内离开,飘浮在上空,找寻弦音传来的方向。
狐族毛茸茸的仙帝扑过去,撑住庄青鱼上半身,做她的靠垫。
庄青鱼半坐半靠,上半身陷进雪白毛发里。
「哥!」
弦音停下,只剩空灵余音回响。
脚步声靠近。
来人黑衣黑袍,宽大的斗篷兜帽下,露出的下半张脸棱角分明,线条刚硬。
聂寅的本命魂器不是双瞳,他无法直视鬼魂,只依稀能感受到有一道魂落在他面前,往他身上贴。
「哥……」聂辰哇地哭了出来,「你都不知道,我以为你和姐姐死了有多难受!」
聂寅脚步停顿,尚未开口,一滴泪流过下巴。
「你当年怎么下得去手,灭世了你和姐姐都会死啊!我死了还不够吗,你们不能好好活着吗?你知不知道姐姐这些年受了多少苦!」
「我、不知道。」
聂寅终于开始回应他,「我只想杀了所有人。」
现在也是。
只是他怕妹妹再那样殉道一次,所以他不敢。
悯儿如今活着,没有魂飞魄散,于他而言已经是失而复得莫大欢喜。
但辰儿……
喜与悲冲击得太过猛烈,聂寅兜帽下那双眼只剩恍惚,抬脚继续往庄青鱼那边走。
走近时,他蹲在庄青鱼身边,擦去她嘴角血渍。
本以为庄青鱼刚才一战魂力消耗过大,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那双眼却在他刚擦完时睁开。
看了看他,庄青鱼什么往事都没提,只说:“再来晚点,我就割喉了。”
幼时,她没有眼睛。
聂辰想方设法要让她看到这世间美景,于是凭借他本命魂器的独特天赋,他跑去府内藏书楼,学了引魂曲。
引魂出,引魂归。
魂魄出窍,互换躯体。
他让她借他的眼睛,短暂地看过不一样风景。
不过他只将前半本谱子练熟了,每每到引魂归时,总会出各种各样的差错。
那时她用的是聂辰的身体,自然不能草率割喉。
聂寅每到这时都要赶来救场,渐渐地,他对这门功法掌握得更熟。
这也导致聂辰的引魂归半曲从来没有练好过。
“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聂寅久未开口的嗓音无比沙哑,如锯木般干涩。
他破封之后,那附近的冥府弟子找到他,让他赶紧来百兽门救他们眷悯师叔。
他不知情况,也来不及多问。
急忙赶到这边,顺着辰儿的弦音找过来,看到的就是辰儿占据悯儿的身躯,不断尝试引魂归的那一幕。
“回去再细说。”庄青鱼撑在身后白狐身上,从地上起来。
聂寅起身弯腰扶她一把,见她伤得不轻,拉过她的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从他自己的储物戒里取出仙阶极品丹药。
“犯不着——”
庄青鱼话没说完,聂寅直接塞进去。
丹药顺着喉咙滚下去。
聂辰飘在两人前面带路,高高昂起的脑袋昭示着他的好心情。
哥哥姐姐碰头,万事不愁!
司圣羽她们跟在兄妹两人身后,看看左右,挤眉弄眼。
终于回来一位她们这边的仙尊强者!
……
庄青鱼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很多,故事很长。
聂寅坐在榻上,听她讲完。
在他沉默时,庄青鱼转口问他:“你呢?这些年就在地柱元心附近,封印时无人吵扰,修为和心境应该都提升不少。”
“元力仙尊境后期,魂力大圆满。”
聂寅此话一出,聂辰直呼:「稳了!姐姐,我们杀去十象古宗,干翻那群鳖孙!」
聂辰从小就是个学人精,靠近哪个新人就跟谁学。
和晏池待久了学会碎碎念。
和司圣羽待久了话风粗犷。
聂寅取出映鬼晶炼制的圆镜,将长链挂在耳朵上,再将圆镜卡在眼窝。
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圆镜稳稳戴在他脸上。
戴上镜片,看清聂辰的嚣张模样。如果是以前,聂寅会伸手给他一个暴栗。
现在,聂寅只应下:“先去清扫十象古宗的余孽,他们宗内应该还有不少好东西,正好给悯儿你恢复修为。”
悯儿先服用过加速元力吸纳的混沌噬元花,又在凤凰一族的冰火淬体池里淬炼了十年体魄。不管多少好东西,她都受得住。
“杀完他们,我再去地柱元心,守着后面出来的仙尊。悯儿你回百兽门安心炼化,守住断天崖。
“既然我先出来了,当年那些,破封一个杀一个。”
那些人不是惯用数量优势以多欺少吗?
现在单打独斗,他看能从他手下活几个!
聂辰欢呼:「好诶!」
姐姐能够彻底恢复从前修为,甚至可能突破到更高。
现在哥哥回来,被众修士尊为前辈的姐姐,也不用再一人辛苦撑住局面,太好了!
……
庄青鱼和聂寅要动身前往十象古宗,司圣羽她们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稳了!
“眷悯前辈,聂寅前辈,地下封印的仙尊里还有自己人,咱下手之前可看仔细啊。”司圣羽絮絮叨叨叮嘱。
可别顺手把她小姨也送下去了啊。
“放心,我们两人的眼力不至于如此之差。”
庄青鱼对司圣羽的担忧感到好笑,拍拍她的肩膀,“你们安心守好百兽门,有事联系我。”
“嗯嗯!”司圣羽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直到庄青鱼和聂寅御空飞远,司圣羽站在墙上,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她的神色才正经些。
“前辈刚才,笑得真好看。”
刚才拍她肩膀时,前辈脸上的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轻松。
她想,一直为所有人遮风避雨的前辈,终于等回来一个能为她遮风避雨的至亲。
这感觉,应该就和她被欺负时,小姨赶来为她找场子一样吧。
想到这儿,司圣羽哀叹:“小姨怎么还不回来!”
她都被人打掉毛了!
她的华丽羽毛啊!
——
飞往十象古宗的路上,聂寅和庄青鱼,兄妹分别多年,谈过复仇正事之后难免谈些私事。
“其实悯儿,你记不起我们的那三百多年,真的很好。”
在秘境里虽然苦些,但对悯儿来说,她坚韧的性子从不畏惧任何苦痛。
秘境里没有她在乎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很好。
不在乎,就不会伤心。
后面借尸还魂十多年,不背负曾经那些记忆与恨,悯儿才能敞开心扉去爱一次,为自己活一次。
如果一直背负那些记忆,他想,以悯儿的性子,根本无心情爱吧。
聂寅在妹妹面前向来是慈兄模样,看看他身侧御剑的庄青鱼,再问:“与狐族修士相处如何?我瞧你凭一己之力,乱了他们一族的辈分。”
狐族,谈及情爱,脑子是修仙界公认的蠢。
悯儿结个狐族道侣,他也能放心。
何况那晏池的心脏还在那一战之后护悯儿魂魄不散,仅凭这一点,他都会待对方和气两分。
“相处起来都挺好,辈分乱点就乱点,各论各的辈,我觉得没有影响。”庄青鱼对辈分这东西并不在乎。
她是冥府长辈,和狐族不沾亲不带故。
虽和娇嫩狐狸差了几辈,但他也不是她冥府后辈,她朝他下手并没有负罪感。
聂寅扬起唇角,“悯儿觉得他们好相处就好。”
那他以后遇上狐族妖修,会都照顾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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