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景川脑子一片空白,他睁大眼睛看向襁褓中的婴孩...
“为什么...”
男人后退一步,他大口呼吸着,从没如此失态过,他单手扶着木柱弯下身子,血气翻滚着涌上心口,眼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
产婆抱着孩子,抖的像筛子一样,
...
“把它...把它处理了...今晚之事若出现半句流言,先掂量下有几条命!”
...
“你要干什么...凌景川你疯了吗!!”
桦蕊挣扎着跪倒在门口,她身下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擦拭,眼泪和汗水交织在一起,碎发紧贴在脸颊,她眼眶通红,不可置信地望着男人...
产婆得令抱着孩子爬起,飞快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不要,回来...把孩子还给我...回来啊!!”桦蕊嘶哑着嗓子向黑暗吼着,她的力气已经被抽干了,站都站不起来,
她徒劳地拽着男人衣角,攀附着跪在他脚边,她双手摇晃着想唤回男人的良知,“求你让我看一眼再带走她吧…求你了…我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
“凌景川…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泣不成声,每吐一个字都伴着眼泪滚落,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
“蕊儿…它死了…”
…
“没有没有没有!!!她没死,我明明听见她的哭声了她没死!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不让我见她!!”
桦蕊再也撑不住了,她颓然跌坐,双手捂脸,哭到难以呼吸,
凌景川将她抱回放床上,怀里的人没人挣扎,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像是失了魂一样,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喃喃着,眼里该满是恨意,可如今却被绝望笼罩,
凌景川不着声色地拭去眼角的泪花,他屏退旁人,拧了帕子给桦蕊擦掉额上的汗水,
“蕊儿,它不是我们的孩子…忘掉它吧…”
“她到底怎么了…”桦蕊抓住男人手腕,眼中泛起惊恐,
她知道是出大事了,否则凌景川是不会这样对待她和孩子的...
...
“它…”
到嘴边的话还是难以说出,凌景川想告诉桦蕊实情,这个孩子...它是个怪物…是个没有五官的怪物…
不…那不是他们的孩子,凌景川告诉自己,它只是个强占桦蕊肚子生长的怪胎,
…
“蕊儿,它一出生就不行了…这不是你的错。”
…
…
接连的打击让桦蕊精神恍惚了许久,有段日子她看天空都是灰的,
好在有婉秋陪着她,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她的照顾,这才勉强让她撑下去…
…
阳光很好,湖面吹来的风不疾不徐,
离别的想法不合时宜地再次出现,说不清道不明,只是觉得自己应该离开,就像本能在呼救一样...
“慕言,阿娘要离开你一阵子,你以后要听沈娘娘的话,知道吗…”
桦蕊坐在凉亭圆凳上,三岁的孩子正面对湖面坐着,两条小腿来回摇晃,鲤鱼被鱼食吸引来,在他脚下争抢,
“阿娘去哪里?”慕言回过头,神色诧异的样子倒是像个小大人,
“去西边。”
“为什么去西边?”他想了想又接着问道,“爹爹也会一起去吗?”
“爹爹他不去…”
慕言对凌景川的依赖超出她的想象…
“那阿娘也不要去。”
“…慕言,阿娘必须走…”
小人突然皱了眉,气呼呼地往湖里洒了一大把鱼食,“阿娘坏,阿娘和爹爹生气,他都不来看我们了!”
他说完便转身跳下廊椅,跺着步子往回走,
“慕言!”桦蕊拉住他,“阿娘走后你可以回宫和爹爹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不好不好不好!”慕言急到两只脚来回踩地,“爹爹见阿娘才对慕言好!!”
三岁的孩子应尽全力想表达自己的意思,他太聪明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他敏锐地察觉爹爹和阿娘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对他更加好,否则都是一心放在那些黄色壳子的小本本上,成天在上面写写画画…
…
桦蕊哑然,她看着孩子挂着眼泪的小脸愧疚到不行…她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再为了孩子留下…
…
她整理好并不多的行囊,属于她的首饰所剩无几,凌景川给她的她不想带走,她已经够软骨头了,至少走的时候要有骨气,
齐阳宫里还有五百两属于她的银钱,今日该速战速决,她准备将两个孩子送到凤延殿,和沈娘娘还有秦婕妤好好道个别,接着回去取了银钱就离开,
衣柜里的绫罗绸缎不是赶路首选,她去集市买了几身劲装,在经过酒铺的时候恰巧看见南烛在门外招揽客人,
“呦,姑娘,好久没来了吧。”少年迎了上去,他目光瞄向桦蕊小腹,那里一片平坦,
两个月前宫里传出消息,说桦昭仪产下死婴,当天就给埋了,当他把消息告诉白老板的时候本以为老大会开酒庆祝,结果那人居然几天都没缓过劲,天天看着桦府方向唉声叹气,
…
桦蕊礼貌笑笑,并不准备进去,
“这是...准备出远门?”南烛看见桦蕊抱着的窄袖短打,眼中闪过光亮,
“恩,准备和家人搬去西边...”
桦蕊无心聊下去,随口应付几句便离开了,南烛定在原地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街市转交,他勾起狡黠的笑容,知道白老板即将梦想成真了!
...
“真的准备走了吗?”
婉秋到了,在屋里等着她,她心里复杂的要命,这场离别到底还是迟了,一切都物是人非...
她走不了了,而蕊姑娘则多了许多难以割舍的念想...
桦蕊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冲婉秋笑笑,“早该走了,不然也不会凭空多出这些祸事。”
“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婉秋问,
“不知道...等哪天想孩子想到受不了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吧。”
“那你记得给我写信!每经过一个驿站就写一封,到了西边更要写!”
“好,一定。”
...
沉默突然降临,两人相视无言,又默契地同时笑了出来,
“姑娘...谢谢你。”
婉秋喃喃道。
...